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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裏的身影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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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的氣息裹夾在四九的這股寒流裏翩翩而至,穿梭在辛集這條街上的人們似乎也放慢了以往匆匆的腳步,目光有意無意的停留在了街上琳琅滿目的年貨裏。

寒風裏的身影散文

過年這是一個溫暖人心的節日。人們有來有往,正所謂的有錢沒錢回家過年!

他,也走了。嚴寒沒有擋住他的腳步。一個月前擠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羣中,離開了這條他曾無數次走過的小街。由家鄉嫋嫋升起的那縷炊煙牽引着,去追尋那味久遠的媽媽的美味。留下了依雲一個人在這條小街,自己回了那個冰天雪地的家鄉陪伴年邁的母親過年。

又是黃昏,依雲一個人迎着冷風在街上走着。寒風呼嘯着從耳旁掃過,發了狂的旋轉着,舞亂了她額前的劉海。似乎要把眉間打鑽個眼子,讓所有的寒氣狠狠地往眉心裏灌。依雲伸出裝在口袋裏的手,拉了拉掛在領後的帽子戴在頭上。順便繫了系脖子上的圍巾。可風依然那麼凜冽,一個勁兒的從鼻樑往裏鑽。依雲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上下牙緊緊的嗑到一塊,她很冷,冷得已經不能閉着嘴呼吸。兩隻手攥緊深深的裝進了兩側的棉衣口袋。風還是穿過了厚厚的棉衣侵襲着手背。但依雲還是一步步挪動着僵硬的雙腿一瘸一拐的往前走着。寒風,沒有放過這雙艱難的一直往前邁着的雙腿,繞着彎兒的從鞋口往褲腿裏鑽。可是不管這場寒流讓這座城市多麼的寒冷,依雲還是要繼續往前走,走去那個送他離開的站臺。去尋找她曾經那麼熟悉的影子。

一輛車,兩輛車……走了又停,停了又走了。卻沒有走下來那個喜歡遠遠的就衝她喊着“老婆、老婆,媳婦兒、媳婦兒”的男人。淡漠的心情就如這股寒流橫掃着依雲從頭到腳的每個細胞。她不禁打了個冷戰。但臉上立即就恢復了淡然的神色。送走最後的末班車,依雲跺跺凍得麻木的腳順着來時的路返回。或許是依雲多次這樣的等待,已經習慣了這種沒有結果的結果。

前面的店裏遠遠的飄來一股糖香的味道。“糖炒板栗”,依雲熟悉的味道。那是他最喜歡吃的零食。依雲搓搓雙手放在嘴邊呵了幾口熱氣,邁着一高一低的步子向着那家炒房走去。路燈下那一搖一晃的影子被漸漸轉濃的夜色拉的好長好長。

炒房裏的生意在這個臨近春節的冬夜裏顯得格外的興隆,那些忙乎了一天的打工者常常會選在下班時間來到這個小街購買一些自己心儀的年貨。街上的販商也看準了藏匿在這夜裏的商機,所以通常會打烊很晚,寧願晚睡也要不辭辛苦的撈上一筆。

依雲走近炒房,炒房老闆一直很忙。各種口味的瓜子、花生——奶油的、五香的、原味的,還有核桃、糖塊、板栗、松子……應有盡有,一撥撥顧客川流不息。依雲沒有擠進人羣裏,只是拉過老闆家忙得顧不上坐下的那把椅子,靜靜的坐着看旁邊那個還在繼續自動翻攪板栗的炒鍋。一股熟悉的糖香從冒着縷縷熱氣鍋裏飄來,那顆粒均勻的板栗合着一層黑黑的沙豆就像江河裏的漩渦,從鍋底往上翻着慄浪,不停的旋轉着,色澤在燈光的映射下越來越顯得紅亮。

“姑娘,你要買點啥?”老闆的話音勾回了依雲的目光。也不知道啥時候,店前的客人已走盡,只剩下依雲還在目不轉睛的看着板栗鍋裏轉出浪窩的神奇。

“我要板栗。”依雲對老闆笑了笑說。

老闆拿起旁邊的小鐵勺,伸進了上一鍋早就炒好的板栗。

“我等會兒要鍋裏的。”依雲說着又對老闆笑了笑。

是的,依雲必須要新炒的,因爲他愛吃熱熱的新炒板栗——香甜、糯軟。

依雲解下脖子上的圍巾,拿過老闆包好的板栗又一層層的用自己的圍巾裹好放進食品袋裏,不能讓板栗過早的涼,因爲他愛吃熱的。依雲沒有等來那個舉着雙手喊着“老婆,老婆;媳婦兒,媳婦兒”而且笑得像陽光一樣燦爛的影子。卻還是爲他買了炒得熱熱的栗子。他,不賭錢不喝酒。偶爾抽只煙,不愛吃水果;只是偶爾喜歡嗑把瓜子,吃幾個熱栗子。

頸間沒有了圍巾,一股股冷風像是脫了疆的野馬猛烈的往脖頸裏鑽。依雲感覺呼吸一陣陣發緊,但回家的一路還是把圍巾包的糖炒栗子抱在胸前,緊緊的用胳膊貼住。唯恐這夜裏的寒風吹涼了他愛吃的栗子。

冷風,鎖住了依雲臉上的毛孔。依雲哆嗦着凍得骨節疼痛的手拙笨的打開了小屋門鎖。迅速放下懷裏的板栗。又對着雙手呵了幾口熱氣。

小屋,是依雲和他一起開的鞋吧。自從街上相識相知相愛了修鞋的依雲,那個從遠方來打工的男人就省吃儉用拿出自己的積蓄爲依雲租下房子一起開了這個鞋吧。也算是兩個人的一個不大卻可以用來維持生計的而且很溫馨的小家。

依雲想起那天晚上,“我想回老家陪媽媽過個年!”那個男人突然對着正在擦鞋的依雲說。“老家今年特別冷,你腿腳不好,又有肩周炎,我怕天冷你適應不了,所以我想一個人回家看看媽媽!”男人沒看依雲,繼續說着,言語中似乎沒有了商量的餘地。是的`,依雲從小腿腳不好,特別天冷時常常會錐心的疼痛。加上那累了就會疼痛的肩周炎讓依雲實在不敢去想像怎樣走進他那個零下三四十度的故鄉。於是,依雲自己留在這個小家,他一個人走了……

想到這兒,依雲從嘴邊挪開已經有些暖和了的手,找來盤子,一層層打開圍巾包着的栗子,從紙袋裏倒出來在盤子裏。小屋裏除了鞋架上顧客的那些洗淨並打包好的鞋以外,就只剩隔簾裏的這張飯桌和一張牀。一櫃,一爐,一鍋,兩副碗筷倆盤兒就是他們目前的家當。而此時,整個小屋找不到了他身上那淡淡的煙味,瀰漫着的都是板栗上那抹濃濃的糖香。

依雲伸手向被窩裏摸了摸,鋪好的被褥很涼。以往都是他早早就插好電熱毯才讓依雲上牀。他走了,只能依雲自己去把電源插上。牆角下的爐子是出門前生着的,依雲打開蓋子,那爐火早已奄奄一息。如果他在,爐子會一直是旺火,爲了依雲的身體,他總是把小屋弄得很暖和。一個月了,依雲只能自己照顧自己,夾起煤塊填了進去。

拿過一個小碗,依雲一個個剝着栗子。以往他在,依雲就喜歡給他剝栗子,偶爾也放一個到自己嘴裏,和他一起享受這份香甜糯軟帶來的甜蜜。而今晚,剝好的栗子裝滿了小碗卻沒有人吃,只有糖香還一直在屋裏瀰漫。

“我先回家和母親再商量商量,等天氣暖和些我來接你!”這是他走時留下的話語。其實依雲知道因爲自己腿殘疾,這門婚事他母親一直不同意。因爲她的母親實在不願意自己的兒子還未從一個困境走出又陷進另一個困境。可依雲願意等待,用她的誠懇等待她的母親有一天也成爲自己的母親。可是他回家一個月了,卻沒有一點消息。

依雲不再繼續剝板栗,拎過火爐上的熱水泡了泡冰涼的腳,脫下棉衣吃力的上了牀。被窩裏的電熱毯已漸漸暖和。一個月來,依雲最怕的就是這孤寂的夜。一個人躺在牀上,犯有肩周炎的胳膊從肩膀的那道骨縫一直酸到手指,那酥麻的感覺不住的侵擾着依雲凌亂的心。就算睡不着也不能翻身,只能仰面平躺,睜着毫無睡意的大眼回想着和他一起牽手漫步的歲月。

他來自東北的黑龍江,由於父親患了胃癌,終其無治而去,家裏爲此負債累累。爲了儘快還清債務,他丟下了孤獨的母親在家一人來了這個小鎮的建築工地,並且偶然的認識了從廣西來到這條街上給人修鞋的依雲。他比依雲大八歲,父親多年的疾病耗盡了家裏所有的積蓄,他也爲此一直未娶。依雲拖着殘疾的身體卻有顆自尊自愛自強的心打動了他,可是他遠方的母親爲了兒子不再受累,一直阻攔着這門親事不同意。他只能和依雲在他鄉簡單的建立了一個小而溫暖的家。可是母親來信兒了,說過年了,母親很想他。

“你回家吧!我自己留下照看咱的小家。”依雲不願意讓他爲難。雖有千般不捨還是戀戀不捨在站臺送他上車回了家。

一個月的離別,縱然有太多的思念,依雲不願意去打擾難得與母親團聚的他,快過年了,依雲要讓年邁的老人開心的和兒子一起過個好年。她寧願帶着相思,拖着殘疾的腿一次次走去離別的站臺張望他其實還沒有來的影子,儘管寒流裏留下的只是自己被黑夜拉長的那個不同於常人的身影,但依雲會等,她相信自己和他的日子還很長遠,依雲相信這場寒流過去後,他們一定會有一個更美好更溫暖的明天。

“老婆,老婆!媳婦兒,媳婦兒……”朦朧中依雲看見了那個發稍沾滿雪花的他搖着手掌一邊喊着一邊向自己奔跑過來的身影,一抹甜甜的笑意盪漾在了依雲安詳的睡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