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清明散文

又到清明，又見淚雨紛飛……

離開城市，來到郊外，暖暖的風輕拂臉頰，綠色鋪滿田野，萌芽的樹，綻開的花，到處都是鮮活的生命。清明的到來，更加緬懷已故的親人，田野上忙春的鄉民和那紙帛燃起的青煙，夾雜着懷念親人的涕哭，構成了一幅與春極不和諧的圖案，讓人心情格外沉重。

爬上高高的墳山，緩緩步入墓地，最疼愛我的舅媽就長眠於此，林立的墳塋間是舅媽安歇的地方。依照鄉俗，捻一刀紙帛，燃一柱香火，我撲在舅媽墳前長跪不起，悽然低下頭，淚落如雨，泣不成聲……

舅媽，您好嗎？芳兒來看您了，我想您！您離開我們已經是第十九個年頭了，您在天國還好嗎？算來您今年也該有96歲了，您的兩鬢是否又增添了許多白髮？

舅媽，芳兒真的好想您啊！您知道嗎？我們爲您圍了一塊墳地，立了一塊顯眼的墓碑，十九年來，每到清明，三哥和我兩家都會代表年邁的父母以及遠在外地的大哥、二哥，到您的墳前來爲您掃去塵埃，拔掉雜草，插一束鮮花，燃一柱香火，焚一刀紙帛，捎一盤您喜歡吃的水果，您都收到了嗎？此刻，在濃濃的青煙裏，彷彿看到您緩緩地向我走來……

舅媽，您是那麼堅強獨立，我們兄妹都很敬重您。在您身上集中體現了中華女性的傳統美德。聽母親說，您剛過門不久就遭遇了喪夫之痛，而我母親在幼年父母雙亡後，又痛失兄長，家境悽慘、無依無靠。此時，年青標緻的您，不顧親友的勸阻，帶領我母親姐妹二人踏上自我謀生之道，走入了挑擔運煤的行列，您不但在崎嶇的山路上挑着煤，也挑起了撫養小姑的擔子。這一挑就是漫長的半個世紀。您雖然沒有讀過書，沒有受過“三從四德”的教育，也沒有皈依佛門，但您卻始終守身如玉，始終守着自己心中的道德標準。

舅媽，您是那麼勤勞樸實。您無兒無女，把我們兄妹視爲您的親子女給予照顧。我們小時候，父母身居要職，工作辛苦，還要經常下鄉，您便與奶奶一道，操持家務，既要操心我們的起居飲食、又要督促我們讀書寫字，還要教我們做人的.規矩。特別是我作爲家中的幺女，更是被您當作掌上明珠。直到初中，長髮仍靠您來編織，被窩還依您來暖熱。您用一生的操勞換來了我們的舒適生活。我們長大成家了，您也應該享清福了，我們都搶着接您去家中奉養，可是您卻閒不住，住不慣，還要爲孫輩們來忙活，還要回老家去忙碌。您，70多歲的高齡的人，還在不停地忙碌着、操勞着，彷彿永遠不知疲倦。

舅媽，您是那麼溫柔善良。您跟小姑相處近50年，情勝姊妹，親如母女，記憶中從未見你們紅過臉。在您的薰陶下，我與嫂嫂們也如姐妹一般，感情十分融洽。您始終信奉與人爲善的原則，即使在您的身體受到傷害時，仍然寬宏大量。那次意外的車禍，將您的雙腿壓斷了，您躺在醫院昏迷了兩天一夜，望着您那痛苦的表情，我和哥哥們淚如雨下，我們握着您的手，祈禱着上天再給我們一次孝敬您的機會。蒼天有眼，您終於醒過來了。當您得知開車的肇事者家庭不寬裕，便要求我們不予追究對方的責任，不要提出任何賠償。多麼善良的老人啊，醫院的病人和肇事者都感動了，所有的人都敬佩您。

舅媽，您是那麼善解人意。您知道我們希望您長壽，希望您多給我們一些孝敬您的機會。於是，您在病牀上與病魔抗爭了兩年，讓我們也多盡了一些孝道，少留了一些遺憾。可是我們的孝敬心、後輩的哭喊聲，終於還是沒有留住您，您還是走了，一坯黃土將我們永遠陰陽相隔，任我們怎麼呼喚，您也不理我們了！

舅媽，您在那高高的黃土崗裏，已經看到我來了吧？此刻,沒有風，而路兩旁荊叢卻颯颯地抖動起來，這是您在向我打招呼嗎？您知道的，我從小就膽小，不敢看別人家辦喪事，不敢去墓地，可自從您住到這以後，我卻再也不怕了，每到清明都盼望着到這來與您相見。舅媽，這坯黃土真的是您那個世界的家嗎？您在裏面冷嗎？我在您家門口喊，您都聽到了嗎？此刻與您如此的相對，我的眼淚已經如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

一柱香，二行淚，三杯酒，四坯土......

舅媽，當您收到我的這篇祭文時，今夜，您會循着那屢芳魂走進我的夢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