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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紙皮的老人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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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正式入伏,滾滾熱浪像被囚困許久一般狂暴的衝出,將天地炙烤得如十日重現。儘管天上只有一個太陽,但人們還是忍受不了高溫的強襲,紛紛躲在涼爽的冷氣裏。

拾紙皮的老人散文

就在我走下冷氣十足的公交車的一剎那,熱浪像無數張長着尖牙的利嘴咬得我的皮膚生生作痛。裸露在陽光下的皮膚先是一陣痙攣隨即立起一層小雞皮疙瘩,接着又充血般的變得通紅。我望着被曬得白花花的天與地只覺得頭暈目眩,於是連忙戴上墨鏡,使眼前的光線變得柔和起來。我對自己笑了笑,假裝着外面的世界並沒有那麼殘酷。

我看了看站牌,還需要轉一趟公交車。現在是晌午時分,路上沒有幾輛車。看來我可能還要等上一會兒,於是我在車站涼亭下的鐵凳子上坐下。望着高高懸起,沒有一片雲朵的藍天,靜靜地等着可以載走我的汽車。只坐了一會兒,我便汗流浹背,口乾舌燥,於是從包裏拿出礦泉水喝下一口,頓時感覺舒服多了。

突然飄來一股怪味,我向味道傳來的方向看去。在我旁邊的凳上此時坐着一位老人。他的臉很瘦,皮膚乾巴巴地形成深深淺淺的皺褶,裹在骨骼分明的臉廓上,咋一看像就一張皺紙被人隨意地矇住了一個臉模子。他的眼皮耷拉得很厲害,將眼睛遮成三角形,這使本就不大的眼睛顯得更小。現在這雙眼睛正盯着我,灰色的眸子沒有一點神采,只有疲憊和無助。他穿得還算整齊,上身是洗得已泛白的灰藍色長袖襯衫,袖子被他整齊地捲到胳膊肘的位置。下身穿着一條灰不灰,黃不黃的長褲。腰帶上應該還綁着一些東西,不過看不清是什麼,被他的襯衫擋住了,只能隱約看到那裏鼓起一大塊。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我,眼珠一動也不動,像被什麼東西定住了。我向四周看了看,車站除了他和我,暫時沒有其它的人,這使我不得不將注意力放回他的身上。他的腳邊有兩捆紙皮,每捆約有四、五大張摺疊在一起,它們由一根紅色的細尼龍繩捆着。尼龍繩上的一小節被裹上一個塑料袋,可能是因爲尼龍繩太細拎時會勒手,所以他用塑料袋包裹起來。我並沒有從他身上找出有可能發出怪味的東西,那些紙皮看上去並不很舊,也沒有潮溼或腐爛的部分,應該不會散發出什麼味道。我想可能是我被熱昏了頭,鼻子也跟着出了毛病。

他一直這樣坐着看着我,這讓我有一些不自在。於是我站起身向汽車來的方向望去,除了被太陽曬得發亮的馬路,連個車影子也沒看見。我想就這樣站着與他保持一些距離,但是站着就意味要被烈日爆曬,顯然我是經不住那般“鑄造”,於是又老老實實地坐下。就在我坐下的時候,他向我伸出了一隻手。那隻手枯如干柴,泛着蠟黃色,指尖正在微微顫抖。他的身子完全沒有動,伸出手的胳膊幾乎也沒有離開身體,如果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他正向我伸出手掌。我愣了一下,於是連忙從包裏掏出十元錢遞給他。他看到後,手指抖得更加厲害,我將錢又他遞了遞。他的身體向前動了一下,我以爲他會接住,可他的手突然垂了下去。我的心不由往上一拎,隱約覺得自己是犯了一個錯誤。我想自己是不是給少了?他會不會生氣罵我?如果他罵了,我該怎麼辦?我開始有些害怕,可是我不敢不看他,如果他有什麼瘋狂的舉動,我也好有些心理準備,於是我將錢握進手心,使它消失在我們的視線裏。

他還是望着我,嘴巴微微張開,不過並沒有發出聲音。他的喉結上下抽動了兩下,我覺得他應該是渴了,剛纔可能是想跟我要水喝。我又趕忙將自己的礦泉水遞過去,我只有這一瓶水,現在只希望他不要嫌棄被我喝過一口。他擡眼看了我一下,極緩慢地將剛纔垂下的那隻手又伸了過來,不過他的整個身體還是沒有動。我覺得他這樣應該接不到,於是撅起屁股將身體向他那邊探去,將礦泉水放進了他的手裏。

他接住時眼睛微微眯起了一下,我把這當成是他的笑,於是也朝他微微笑了一下。他慢慢地將礦泉水瓶蓋擰開,又往裏看了看。我想他一定是渴壞了。突然他將瓶中的水向地倒去,就倒在我與他之間的地上,倒出的水濺在我的腳上,我像觸電一般將腳挪開。他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一直專心地看着他的手中的瓶子,直到水完全被倒空。然後他用手將空瓶子捏扁,又慢慢地將瓶蓋擰上。接着掀起衣角從黑色粗糙的`腰帶上抽出一個塑料袋,將空瓶子放了進去,並把它們一起系在捆紙皮的尼龍繩上。就在剛纔他掀起衣服時我好像看見一個像尿袋一樣東西戴在他的腰間,我想再看仔細時它已被衣服遮住了。不知是我心理作用還是我的鼻子又靈敏起來,我又聞到了一股怪味。

我小心地問了一句:“大爺,你是不是病了。”他那一直微張的嘴此刻突然閉了起來,他的眼珠轉了一下,便低下了頭。接着用一隻手顫顫巍巍地將襯衫鼓起得那邊往下拽了拽。見他怯生生地樣子我便不敢再問下去,他也不再看我,而是摸起那些紙皮來。這兩捆紙皮賣給回收站最多也就五塊錢,可他那幹木柴一樣的手在紙皮的邊沿上來回摸時的樣子就像摸着什麼寶貝。他又拉了拉捆着紙皮的尼龍繩,看它們是否結實。檢查完後,舒了一口氣。我看着他,突然一陣心酸,捏着錢的手握得更緊了。

他突然又向我伸出了手,我茫然不解地看向他。此時他的眼睛裏有一種乞求的眼神,那眼神讓我渾身顫抖。我已沒有礦泉水瓶可以給他,於是向他攤開雙手,表示沒有了。他還是伸着手,不過這時他的眼睛望着我手中的十塊錢。我立馬反應過來,將錢放進他的手裏。他將錢鬆鬆地握在手裏,整隻手還是不停地顫抖着。他的臉上突然有一絲羞愧的表情,這使我也跟着不好意思起來,我連忙從包裏又拿出一張五十元的給他。他握着錢的手向我搖了搖,跟着他的頭也左右的晃了兩下。我的臉突然火辣辣地,拿着錢的手也不知道該如何擺放。我只好又端正地坐着,看着汽車來的方向,心想快點來輛汽車將我帶走。

終於來了一輛公交車,可惜不是我要等得那輛。那老人見有車開來,突然站了起來,一手拖着一捆紙皮向汽車走去,他走得很慢,汽車的門就這樣一直敞着在等他。他走到車門前停住,想同時將紙皮提上車,沒有成功,顯示他根本提不動。他將一捆紙皮放下,用兩隻手拎起其中一捆放進了車門裏,司機見狀幫他將紙皮向車內挪了挪,接着他又雙手拎起車下那捆紙皮,將紙皮搭在車階上時,騰出一隻手抓着車把手,借力將自己拉了上去。接着車門關上了。

我望着消失在一片灼熱白光裏的公交車,流下了同時滾燙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