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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麥穗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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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間,地處西北腹地的家鄉,正孕育着一場養花抽穗後的青青麥粒滾圓飽滿,逐漸過度到泛白的特殊時期。

關於麥穗的散文

我的心緒,亦隨着麥粒的成長變化而跌宕起伏。因爲,再過一個月學校將放暑假,廣大農村即將迎來一年一度的麥收季節。大約七月二十五左右(大暑前後),我的家鄉——美麗的武威市西營鄉的農人,便開始緊張忙碌的夏收了。

不在家鄉已近二十年,自然亦不再參加麥收。但這種懷念麥收的情愫卻魂牽夢縈,在每個麥收季節把我帶進家鄉那金黃的滾滾麥浪裏,青青果園中,潺潺小溪旁。。。。。。

也許,現在的家鄉早已舊貌換新顏。快捷方便的現代化收割機,在田間轟隆隆三五天,所有農家便粒粒歸倉。那一望無際滾滾麥浪轉眼消失殆盡,空留翻了麥茬的土地,一縷縷散發清新淡雅的泥土香。任你留戀遐想,回味無窮。

記得八九歲時,家鄉還是大集體,夏收簡直就是一場持久戰,從七月下旬一直持續到九月中旬,歷時大約一個半月。

那時,還很少用機械。收割完全靠人工一把一把割下,用腰子(芨芨草或賓草搓成的1.2米左右的草繩)紮成約一個人大小的麥捆,三個五個一摞,成等腰三角形狀摞在田埂,遇着天陰下雨還要翻曬再摞好,以免再次下雨浸透芽麥。

等麥子全部收割完了,將組織社員人工拉運到打麥場周圍的麥茬地。經簡單的剷除清掃後,讓所謂的打垛高手們打成狹長的長方形麥垛,人字形麥頂(可以在雨天減少滲透面積)的一個個大小不等的麥垛。麥垛的整齊美觀度和通風乾燥程度,充分體現了一個高超麥垛手的水平。

一個生產隊大約能垛幾十個大小不等,形狀各異而錯落有致的麥垛。這些金黃色的麥垛傲然挺立在打麥場的周圍,成爲藍天白雲下,遼闊大地上一道壯美奇景。遠遠望去亦蔚爲壯觀,着實令人們欣喜無限。因爲,這一個個麥垛裏蘊藏着農人們一年的豐收和希望。是中秋節望月時,那清香可口的大月餅;是逢年過節時,一籠籠熱氣騰騰的白饅頭;是媳婦們回孃家時,一個個紅、黃、綠三色相見的十二個大花捲。。。。。。

打麥場,一般選擇面積較大通風排水良好的麥茬地。事先用大水快速浸泡、晾乾、待麥茬地幹至人踏上去不再粘腳時,抓緊時間人工經場(由兩個人用一根木椽拉一個石頭鑿打的兩頭有栓的滾子,在麥茬地上快速的來回經打)。經至麥茬大部分倒底或部分脫落,腳踏上去結實挺硬,晾曬至地表泛白幹素,再用人工鏟乾淨麥茬或小的凹凸,然後清掃乾淨灰土,這樣平整光潔的打麥場的就成形了。有時候,乘大人們不注意,頑皮的小孩就地打幾個滾兒,甭提有多愜意了。

雖然,這一切細緻繁雜規模宏大的工序,都由大人們有條不紊的進行。

然而,我們小夥伴也不會閒着,從剛放暑假時搓鷂子的主力軍,演變爲拾麥穗的生力軍。也許,大多從那個年齡段過來的農村的孩子,都經歷過暑假時在生產隊拾麥穗的種種趣事,只是個人的感受想法不同罷了。

對我來說,拾麥穗卻是所有夏收活動中最有趣最渴望的美差。

就在大人們熱火朝天忙着攤場打麥的時候,我們二三十個年紀相仿的小夥伴,女孩子居多,頭戴草帽,肩挎籃子,由生產隊德高望重的老年人帶領着,一字排開在割麥後的麥茬地,開始輪迴式的大清掃。

好笑的是,那時的我們,老看不見自己前面的小麥穗,卻總是瞄見別人腳下或籃子裏的肥大飽滿的麥穗,有時候一趟下來,偌大的籃子裏只稀稀拉拉地躺着幾個少的可憐的麥穗。於是,大家嬉戲觀望一下對方的籃子,急忙在麥田裏尋找,試圖發現一個比別人拾到的大一點的麥穗,補充一下自己那空得可憐的籃子。

這時,恰恰有一穗碩大的麥穗,同時映入衆人眼簾。於是乎,小夥伴一窩蜂似的涌上去,你爭我奪不可開交,不惜把先前拾在籃子裏的麥穗倒出來。一番激烈的爭奪之後,也許張小五僅捏着一節短短的麥稈,卻丟掉了籃子裏原來的兩三個麥穗,而李小四也許只搶到了一個麥穗的三分之一,代價是把籃子掀翻,倒出了全部的麥穗,王小二僅僅搶得了幾粒揉碎的麥粒,卻讓自己的籃子滾的老遠。

呵呵!這樣得不償失的事件時有發生,我亦不是沒想過加入其中,只是每次都要遲疑那麼幾秒鐘。結果自然是無法擠進去,只是站在小夥伴們身後,目睹了夥伴們在一場場激戰後,收拾自己的籃子裏那顯得更少的麥穗時,無限懊悔的神情而已。

這個時候,遠遠地跟在我們後面拾遺補漏的趙爺爺,自然明白又發生了什麼事。於是,拉長聲調,慢悠悠地喊道:“乖日地,搶個啥,不睜大你娃娃的眼睛,小的麥穗就沒有長麥粒嗎?積少成多,我看今天晌午休息時那個拾得多,就到園子裏去提黃瓜(一般上午十點左右,打麥場的大人們要休息片刻吃徭食,包括茶水,饅頭,還有剛剛從生產隊果園裏摘的,新鮮的像小兒胖乎乎,嫩生生的胳膊一樣大小的`黃瓜。可是—這美差得由拾麥穗時拾得多,表現好的小夥伴們纔有資格去園子裏提運。)

趙爺爺話音還未落地,幾秒鐘前還懶懶散散嘟着嘴不高興的小夥伴們,一下子來了精神,各個睜着鷹一樣敏銳的眼睛,急速搜索着目標。這時候,大大小小的麥穗好像真的多了起來,小夥伴們的手也不那麼怕被尖銳的麥茬劃破了,都忙個不停,先前那極不起眼的小拇指大的麥穗穗也成了極其稀罕的寶物,刷刷地被小夥伴們撿進籃子,一個來回,兩個來回,小夥伴們的籃子不知不覺地有了半籃子的麥穗。

擡頭看看湛藍如寶石般純淨的天空,深深呼吸一口奇異的野花混合着淡淡地泥土香味的空氣,扶一扶已扣在眼簾的草帽。心中想着;等會兒休息時,怎麼自豪地將一籃子的黃瓜,一個個地分發在大人們的手裏時的情景。。。。。。

果不其然,趙爺爺又拖長聲調喊了:“乖日地,娃娃們,走,到麥場倒了麥穗,提黃瓜去,我看看倒底那個娃娃拾得多。”

呵呵!聽到這期盼許久的吆喝聲,小夥伴們倏地擡起了頭,紛紛查看自己籃子裏的麥穗,是否達到能被派遣去園子裏提黃瓜的水平。然後齊刷刷的向麥場奔去,嘴裏還不停地嚷着;“我的比朱小明的多,我的比王小毛的多。。。。。。讓我去吧!”

此時,趙爺爺自已心中有數,笑眯眯地捋着有些花白的山羊鬍須,步履蹣跚跟在小夥伴們身後向打麥場走去。

此時,一手護着籃子,一路狂奔到打麥場的孩子們,心急如焚地等候趙爺爺的到來,檢查自己倒底是否有資格去園子裏提黃瓜。然而,趙爺爺依然是不緊不慢的一步步走來。此時的小夥伴們,真恨不得跑過去把趙爺爺連拖帶拉的早點拽到打麥場。

好不容易,趙爺爺終於到了打麥場,小夥伴們爭先恐後的把自己的籃子亮給趙爺爺,希望趙爺爺說:“王小毛,李明明,張大柱。你們跟我去提瓜。”可是,趙爺爺擺擺手,眯着一雙狡黠的老花眼,慢悠悠地說;“哎嗨,你娃娃們的都差不多,好樣的!”隨即,卻緩緩的轉過身說出了小夥伴們中間個高力大的幾個。

呵呵,我也有幸其中,那心情美的好似一縷微風拂過,一陣細雨滋潤,莫大的喜悅和自豪在我心中盪漾,流淌。

也許,你真的很狐疑?不就一趟提瓜的差事,能讓一八九歲個孩子如此的興奮自豪?

大概,你真不知道。七十年代末,我的家鄉還在尚未完全解決溫飽的落後的生產隊大集體裏,只有每逢過年生產隊宰殺幾頭退役下來的牛馬騾子,或在中秋節前後生殺一些養足膘分的山羊綿羊,按人口分發到各家各戶。同時,也稱斤論兩分,給各家幾斤要維持全年食用清油。這個時後,辛苦一年的農人們才能一飽口福,吃上幾頓像模像樣的農家飯。

在那個貧困落後的年代,只有家裏來了重要的客人,才能割一兩斤大肉,吃頓白麪做的地道的武威行面或手工擀的長面,就算上好的招待了。平日裏,家裏只做極少的白麪饃,被大人們數數後放在竹篩子裏,以備特別時待客專用。我們自己卻只吃,黑麪做的粗哈哈的刀把子。

所以那時,我們小孩子特別盼望家裏來客人,順便沾點客人的光,吃一塊白麪饃或吃頓帶肉的白麪飯。

看到這裏,你也許就會明白。把吃塊白麪饃,吃頓白麪做的飯,都當作一種奢侈願望的我們。爲什麼特別喜歡做提黃瓜的美差了吧!因爲,那一根根水靈靈、脆生生、綠油油、胖乎乎的惹人流口水大黃瓜,被我們視爲珍稀的水果來品嚐。

所以,每年夏秋,也只有借拾麥穗的特殊時期,我們小孩子才能大大方方進園一飽口眼之福。如果在平時,只能隔着那高高的園牆急得猴跳,透過密密的籬笆門垂涎三尺!

現在,能實現盼望已久的夢想,有機會親自進園採摘,還要一個個分發到大人們渴望的手中。看着他們在衣襟上擦把擦把,急不可待地咔嚓咔嚓的吞進肚時,那副滿足愜意的爽快勁兒,實在是太有成就感了!更欣喜的是,我們還能在摘黃瓜的同時,悄悄地看一看,摸一摸還掛在枝頭的,那一個個翠綠翠綠的令人酸的倒牙的青蘋果。假想一下;“中秋節前後,分到自己家裏那半筐筐半邊紅半邊綠,咬一口脆生生,酸溜溜,甜絲絲滿口生津的寶貝蘋果時的美麗心情。。。。。”

也許,你會忍俊不禁。在那個物質匱乏,貧窮落後的年代,一件小小的拾麥穗的平凡事件裏,竟孕育着一個八九歲的孩子的鮮爲人知夢想和期盼。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於瓜田果園也!”

所以,期盼拾麥穗,也懷念那種純潔無瑕的小小期盼和夢想。

直到九月中旬,曾經魏然聳立的麥垛,被一個個拆除。金黃的麥稈被捻成隨風飛舞的輕飄飄的麥草,黃燦燦的麥粒被盛進家家戶戶的糧倉。大概中秋節也到了,麥場上還有許多諸如分才草,麥粒皮子的事情,就可以緩一緩了。

這時,我們小孩子早已經開學。各家的女主人,也用新分的麥子加工一些麪粉,做起了五顏六色的圓盤似的大月餅,或捏有十二生肖的百月餅。節日的氣氛和喜悅之情,溢於每一個大人小孩的言表。根據各自的生肖,我們每個小孩還可以分到一個媽媽做的代表本人生肖的百月餅。

現在的孩子,也許難以相信,那個時代的生活環境是怎樣的簡陋和貧乏。毫不誇張地說,那時中秋節的幾個蘋果,一塊西瓜,一個香噴噴、油汪汪的白麪月餅,簡直是我們小孩夢裏能笑醒的盛宴。

至於吃膩了肯德基、麥當勞的現代城市孩子,便覺得更是天方夜譚。他們有時候,還會歪着腦袋,一臉迷茫地問;“媽媽,你爲什麼不去吃麥當勞、肯德基?”

呵呵,“那時候有嗎?恐怕連想象都沒有想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