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敬先生陳藝散文

先生陳藝，陝籍咸陽人。少年從軍，爲“軍護”（護士），自有“南丁格爾情結”；再當教員，“燃燒自己，照亮別人”；後做館員，幹着“爲他人作嫁衣裳”，與“燃燒自己”差不多的工作。這項被“文化館老陳”當作一輩子“志業”的工作，他一干就“放不下”，直到光榮退休。

先生功德不傲，無失儒者博雅敦厚，又常把自己低到塵埃裏。涇陽文朋，多在他那裏受到師者平等待遇。每有念及，大家共同的感覺是，涇陽縣文學創作輔導工作自有真正建制意義上的起根發苗，後來於七八十年代能夠呈現一時之盛，陳藝先生是其中最早的拓荒者，也是幕後最主要的推手之一。公允地說，許多人能有今天，先生善莫大焉。

先生既仁且義。天付熱腸，溫良厚道，是他爲文的底色，更是他生命的底色。先生先後經手的館刊主要是《革命文藝》《涇陽文藝》《春蕾》和《風流人物》，尤以後者用力最多，也最受矚目。該刊所經營的“文企結合”改革模式，在當時陝西同類館中屬於第一家。先生辦刊，是有辦法又能解決問題的人，涇陽文朋受其耳提面命者衆。有作者討教，或給立意結構以提示，或就人物刻畫細節描寫以點撥，或與作者就小說收筆反覆交流最終想出一個出人意外的結尾而樂此不疲；對作者寄來的稿件，往往視同己出，一連數稿提筆爲之潤色，修改部分有時達到百分之七八十，然後才交付鉛印。先生師道可謂無間。《涇陽文藝》《春蕾》等刊登載了許多較高質量的文學作品，培養了不少文學人才，走向全國者不乏其人。先生作育多士，可謂亦勤亦篤。誰家有事，大到工作婚戀蓋房缺錢，小到孩子餵奶需要緊缺白糖，都在他“操辦”之列，先生友道不可謂不誠。

及至暮年，先生行走多有不便，還代爲同樣老邁的故友到外面介紹保姆；聽說晚輩的孩子未找到對象，他自己認識範圍有限，便讓女兒幫忙；甚至託着顫巍的雙腿，往返數十里，幫小區一位並不太熟的`鄰居打聽失聯故人。先生樂善尚義不可謂不恆。小區或社區慕名請爲公益講座，竟忘卻自己病魔纏身而有邀無辭，先生聞道於公可謂“不知老之將至”。人在江湖飄，難的是自絕塵根，“無事也登三寶殿”。先生處世多能讓別人“烤火”，幫人絕少世俗功利計算，可謂無企“無用”。文朋往探，有時候會不經意間提到一些在他看來“傷感情”的陳年人事，先生總是笑而不語，執手相握，不可謂不寬不厚。

人事倉皇。幾十年下來，“老陳”已年界耄耋。其他文朋也多是回望來路“打撈記憶”的年齡。大家集體會面雖則稀少，但每有個別見面，“老陳”自然是一個繞不過去的話題。西曆2014年，爲表感念之心，文友間便有了一個動議，到2015年5月，陳老八秩壽誕前後，擇日爲他慶生。先生生性好儉，聞之抱拳優雅婉拒。後經劉恩龍、趙寶翼二君“說服”，折中爲“四十年文友聚會”，人數以最多10人爲限。事後擬出紀念冊，記錄與先生交誼往事。看在我有“編書”經歷，又相對“年輕”，大家讓我統稿。我沒有缺勤理由。因了事稠，兼腰疾時犯，紀念冊印製拖延，我必須向陳先生並各位文友鄭重致歉。

在與會者中間，我還算不上很老，卻也走到了臨界退休的門檻。見多了生前這般風光，身後那般“哀榮”——浮雲遮望眼，未必全是積了陰德的緣故。人心一杆秤。一切的人事修爲，最後都體現在，周圍人是否有事沒事時念想起你從前的好來。在我心目中，陳藝先生正是這樣一位能夠讓人時常想起並值得尊重的人。一位君子。一個純粹的好人。一面足以讓我受用終生的“文鏡＋人鏡”。

有一句話我以爲經典：你的命運，取決於你周圍的人。我現在能夠承擔我喜歡的工作，在很大程度因了有緣遇到陳先生這種“周圍的人”。我知道先生嚮往普羅米修斯。他沒有能夠也不可能照亮人類，但他的確有着“把自己活成一團火”的過往，照亮並溫暖了許多周圍的人。

——禮敬先生。願先生福壽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