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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掌撥清波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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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背詩,背的是駱賓王的《詠鵝》 ;女兒畫畫,畫的是駱賓王的《詠鵝》——

紅掌撥清波散文

鵝,鵝,鵝,

曲項向天歌。

白毛浮綠水,

紅掌撥清波。

詩配畫,這是老師的作業,然而女兒沒有見過真正的鵝,便嚷嚷着我聽。週末一大早,我便匆匆的帶女兒到老家去,尋找鵝的蹤跡!

可是,熟悉的池塘早已消失,小溪裏不見幾粒沙子,黑黑的顏色流着,哪裏還有半隻鵝的影兒,我禁不住深深的難過了,一個多麼尋常的曾經伴我童年的鏡頭,就這樣無處去覓了!

恍惚中,先是聽覺,接着是視覺,再就是想象,無疑喚起一種賞心悅目的享受! “亢,亢,亢……”遠遠地可聞,一隻,抑或是幾隻;一羣,抑或是幾羣,簡單而複雜,簡單的如同刀刻的漢字的撇捺,複雜的如同亙古的漢字的來源,只那麼一陣嘹亮沖天的氣勢,就像空前的大合唱!

走近一些,綠色的世界中映現一個白色的氛圍,白色叢中又閃動着點點的紅色,是羽翎是鵝冠,也是刮來的雲刮來的霞,也是游來的絮游來的丹!美麗的眼睛黑黑的瞳,細長的脖項扁扁的嘴,杏黃的足蹼方方的步,標準的身材悠悠的舞,染不得半點水珠子撲上來,不用甩就滑溜溜滾下去,入水,絕不濺水花,只有隨後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顯得高雅,顯得尊貴,絕對是注重儀表極講究氣派的紳士,姿態的嫺雅,浸寫着教養!或三五成羣,遊弋追逐,激盪清澈;或成雙結對,結伴嬉戲,交頸鍾情;或側轉身子,水中打圈;或翹起尾巴,水中覓食;或埋首翅翼,漂浮打盹;或引吭高腔,矚目望歸;或側目理絨,自我顧盼;或伸直腳蹼,舒展筋骨;或擱頭於背上小憩,恬淡靜適;或昂首挺胸來回動,瀟灑自揮……靜的是古香古色的篆書隸書,動的是流暢奔放的行書狂草;臥着的是端莊正楷,舒着的是輕靈甲骨;單個鷹隼雄立,羣體迂迴綿延……一隻,一羣;每一隻,每一羣,全都一心一意的一筆又一筆,寫着自由的.意境!《黃庭經》換白鵝,難怪,難怪,王羲之的書法獨步天下,定是把鵝的靈性融匯其中了吧!

這是我多麼熟悉的根植於心中的一個景。

每一個春天 ,母親都會買幾十只鵝崽的,大了大部分賣掉,卻總也留下七隻八隻的,還有一隻大公鵝。鵝蛋不是吃的,而是做種蛋的,照住一個五角錢,比普通的鵝蛋貴一倍,用來做日常的油鹽醬醋的開支。自己餵鵝,我們卻吃不起鵝蛋,除非是忘蛋,也就是毛蛋。母親在菜園裏種了許多的蔬菜,曲曲芽,小白菜,還有蓘菪,切細用碎玉米粒一拌,就是鵝的吃食了。僅這些,是遠遠不夠的,拔野菜,變成了我的主要活計,再大些,就攆着放牧去,我是鵝官!狗尾草的嫩芽芽,苦苦菜的纖尖尖,都是鵝喜歡吃的。哪兒草多,哪兒草少,到現在我還記得清清楚楚的。下午三四點,我將軍一般的率領着我的一羣鵝,直奔戰場,我氣態安定的指揮着,士兵們忙碌着埋頭前攻。

其實鵝最愛吃的,是俗名“榨菜” 的一種水草,有滑滑的膩手之感,輕輕地漂浮在水面,宛如水的海帶,翠綠的可愛,一定是極易如肚的,一定是極適於鵝的口感的,要不,鵝咋那麼喜歡吃?我曾經不是一次的到水裏打撈這種水草。竹竿上綁鐮刀,近的,岸上直接就揮戈;遠的,淺水裏赤腳下去。撈上來的榨菜,放太陽下一晾,運回家,剁碎,麥麩一摻,就是鵝難得的佳餚了,吃起來絕不擡頭的,吃不夠“嘎嘎”叫着還要的!一次,我不小心的踩上了自己的鐮刀,劃開了一寸多長的血口,疼得鑽心,可我還是忍着痛,強行打撈!不信?你不信?如果你看到黃柔柔可愛的幼鵝,如果你看到胖乎乎可愛的幼鵝,如果你看到小嘴上撅幾乎要和鼻子連在一起的幼鵝,難道你還感覺疼?難道你還感覺痛?難道你不會這樣做?

因爲喜歡,所以深愛着;因爲深愛着,所以銘記着。一年又一年的放牧,便使我和鵝的感情益日加深。但夭折的事也時有發生,一次是誤食了高粱的幼苗兒,毒死了三隻,我大哭了一場;另一次是被過路人騎自行車軋死了一隻。那人同村,至今見了面,我心裏早就疙疙瘩瘩的想起一隻鵝!夭折的鵝,大一些的往往會被開腸破肚做成美味點綴飯桌的,在遙遠的那個時代,我總是拒絕吃的,端着飯碗,遠遠地離開,等大人們吃完飯,我就把骨頭挖坑埋掉,久久的不離開,連續幾天不說話,弄得父母很是爲難!賣鵝的日子,更是我不幸得日子,心如刀割,但也不便阻攔,因爲裏面有我的學費!只好去打撈榨菜,做最後的鵝的一頓豐盛的晚餐!

我把我和鵝的故事講給女兒聽,女兒天書一樣的驚奇和羨慕,原本就是鄉村的象徵,原本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的一件事,如今竟然成了神話了!

遺憾,實在是很大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