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地方散文

齊人高的茅草，殘垣斷壁，窗戶都是黑窟窿，這兒一堆土，那兒一堆瓦，看不到原來長長的小巷。

這就是我出生的地方，已經找不到原來的模樣。彷彿像在看一個故事，童年時歡聲笑語就在耳邊回想。

離我家院子不遠的地方，有口井，井上有轆轤，和電影裏的一模一樣，有一次說是要地震，周邊的老少鄰居整夜都守在井邊等井煮的，聽人們說井要煮開了，地震就來了。冬天的井上凍滿了冰涼，和鏡子一樣光滑，小孩子是不允許上井臺的，最記得姐姐挑水，跟在姐姐屁股後面，姐姐站在井邊警告着，不許上來，姐姐把搭扣去扣住水桶，手搖着轆轤，往上搖時就吃力了。姐姐一挑就是十幾擔。一個扁擔倆個桶，那口井養育了多少人呢？等我長大點時，村裏有了自來水，後來我試着拿起扁擔，挑起水才知道，我的肩膀沒姐姐厚實，挑不起那麼重的擔子。

我出生的地方是個穿行院，從西面進來，門口有個碾子，我們土話不叫它碾子，我寫不來那個字，那時候附近的人家都在碾子上面碾米碾面，天剛剛亮，就有人開始推碾子了，一家人的吃的都要經過那裏，奶奶一邊掃一邊推，有時候會用孫子們推，像我這樣的小朋友，推不了十圈就想逃跑。很費力的'，一個小孩子推不走它。

後來有了機器，就再沒有人願意用碾子了，它也就成了佔地方的東西，據說有人說它是青龍白虎。我再見它時，它已經身手分家，青龍不知去向，白虎孤獨如斯。

用心撫摸一遍，我再也推不動它了。

記得碾子旁邊有顆柳樹，柳樹也不知做了誰家的牀板或凳子。周圍鄰居家的房子也變得低矮破敗，和我一同長大的小夥伴們都天各一方。叔叔嬸嬸大爺大娘們，老的老，走的走，認識的沒有幾個了。

進了我家的院子，來不及感嘆，尋找着我在時痕跡，我已認不出我的家來，當時院子裏有顆秋果子樹，快到八月十五，上面的果子就紅了，饞死人了的紅，想想它的味口水就流，偏偏那果子樹不是我家的，是我家裏院裏的。院裏住着一位老人，掉地上一顆也不讓撿，每到果子紅了的時候，就盼颳風，颳大風，落一地的果子，趁着老人不在的時候，全部撿回家，享受那酸酸澀澀的美味。

裏院裏有家姓王的人家，雖是一王，卻分了四五家，經常有吵鬧聲，孩子們多，每家都生四五個，加上我家的五個，亂時可以讓雞飛狗跳。都和我差不多，光屁股時就在一起鬧。可這時，低矮的門緊鎖着，沒有一點人聲。

從窗戶往家裏看，那大炕沒了，小的時候在炕上睡覺，奶奶把我們姊妹五個一個個摸着抱大，我們光着腳丫子，在炕上戲耍玩鬧，奶奶在炕頭縫補我們的破襪子，冬天好冷的，水缸的水凍的就一幺水的窟窿。睡覺前，奶奶把炕燒熱，被子鋪好，她孫子們睡覺時熱乎乎的，一點都不覺得冷。早上準備起時，奶奶一邊叫着，一邊在火上烤着棉褲，那情景想起來還是熱乎乎的……

我們家在這院子裏做過豆腐，東房呢?在東房裏做的，一開始是用的石磨，人推，後來有了驢，驢拉磨，再後來有了鋼磨，爸爸做的豆腐遠近聞名，那老豆腐可比現在賣的老豆腐好吃幾倍，一般是捨不得讓娃娃吃的，偶爾爸爸會把蔥切碎，一點鹽一點醋放碗底，快出鍋打一勺子出來放碗裏，再滴一點香油，我就等着爸爸，眼睛就在碗裏，吃完也捨不得放下碗。如今爸爸已經去了十一年了，我再也吃不到爸爸做的老豆腐了，東房也塌了。

過來就是那條長長的小巷，小時候黑夜最怕走那裏，夜裏走路總覺得好長，就怕暗影裏藏着鬼怪，大人們說走路不能回頭看，會吹滅肩膀上的燈，吹滅了鬼就來了，背後呢老有聲音，我呢老想回頭，又不敢，所以夜裏走小巷時，頭髮都是豎着的，就算是夢裏回到這裏，還是會在小巷裏嚇醒。

現在長大了，那巷子並不長，十幾步就走出去了，可我的心永遠也走不出那條小巷。

順着小時候的足跡，挨門門進去看，尋找我童年的故事，物是人非景破敗，路的距離因爲長大縮短了，彷彿一步就能跨出童年，房屋因爲長大低矮了，彷彿用手一按就能按的不見了，人呢，不用彷彿就不在了。

小時候盼長大，長大了回念小時候，長大真的好嗎?爲什麼夢裏回來時還是原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