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成長散文

伴隨着一場暴風雨，我降生在這個世界上，直到此時此刻坐在這裏敲打着鍵盤。在這之間，我嗅過鮮花的芬芳，觸到過泥潭的污濁，感受過陽光的溫存，也擁抱過入骨的冰冷。曾經踏踏實實誠誠懇懇，也曾狂放不羈與天比高。我自認是個善良的人，有時卻會因自己的麻木和暴躁而感到驚訝。我似乎還活在過去，認爲自己還是個純良的孩子，殊不知我也已經被我所憎惡的東西同化，變得和他們一樣的污穢。

有一次和父母吵架後，冒着雨跑到一片小草地上，俯下身子對着它們哭。花隨雨飄落，沉重的打擊在地面上，我恍然間看到一位曼妙的姑娘撐着一把油紙傘向我走來，即使臉上帶着仇怨，也美得無以復加。我伸出手，卻接到幾片懨懨若絕的花瓣。滿地的花瓣被雨水平平整整的鋪在地面上，我的心底升起一絲絕望，用手撫着這些花瓣，卻再也不能讓它在枝頭搖曳了。不久，它就會變成泥土，變成它曾經鄙夷不屑的東西。那些原本喜愛珍視它的人們會嬉笑着從它身上踏過，優雅的去輕嗅新的花朵。

有一段時間，我會對着那些在風中搖擺的植物講述我的喜怒哀樂，我一邊說着，它們有節奏的律動，向我示意。有時候會覺得，只有它才能聽懂我。唯一能聽懂我的內心聲音的人，其實也就只有我自己，或許，我自己也聽不懂吧。人與人之間的完全相互理解的時代終究不會到來，岸本也是因爲想不到要怎樣才能實現，所以草草結尾對這個問題避而不談的吧。我的心像是被開了一個大洞，透過這個洞，我瞅見了帶土那張恐怖的臉，不屑中帶着一絲絕望：“心裏的空洞是永遠不會被填平的！”

偶爾會覺得，人類其實卑微如草芥，我們的工作其實毫無意義，質量守恆，能量守恆，我們根本就沒有創造什麼，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像把磚從左邊拿到右邊一樣的事情。被創造出來的只有我們的情感、信念和思想，而我們生存下去的意義就在於守護我們所創造的東西。可是它們又是這麼脆弱，一戳就碎了。有時甚至不需要破壞，它們自己就無力地癱倒、破碎了。

一次考試後，心情陰鬱，散步時看到一座敞着門的教堂，走進去後發現沒有人。正午的烈日照着破敗的窗子，依然十分肅穆莊重，讓人提不起壞想法，這或許也是它敞着門的原因。裏面有兩排紅色長椅，我選了一張躺在上面，墊子很薄卻很舒服，十分乾淨。閉上眼，靜靜地什麼也不想，不知不覺的睡着了。

在夢裏，我似乎去了天堂，那是一片美得無法形容的世界。我在那裏縱情奔跑，盡情歡笑，那裏的空氣清新令人愉快，那裏的陽光溫暖而不刺目。那裏的河流清澈，河邊綠草成茵，那裏有美麗的花，花間有蜜蜂嗡嗡的飛。擡頭可以看到藍天，飄着幾朵純白的.雲，有鳥慵懶閒散的從中穿過。那裏沒有舉着課本嘶吼的老師，沒有堆積成海的試卷，沒有令人畏懼的考試，沒有爾虞我詐勾心鬥角。那裏的人們沒有任何慾望，他們只是靜靜的享受着他們的陽光、土地和水，享受着他們擁有的一切，也只享受他們所擁有的。

忽然頭暈目眩，又來到了另一個夢境，大概這就是地獄吧，我一邊想着，一邊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卻又抱着莫名的興奮。這是一片看不到邊際的由黃金構成的“沙漠”，這裏的空氣污濁令人窒息，除了金子和腐臭的死屍沒有任何東西。我看到一羣目光呆滯、麻木的人正在拼命往嘴裏塞金子，最終倒下成爲這一片“沙漠”的一部分。我快速穿過那些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不敢停下腳步，似乎我一旦停下，就會變得跟他們一樣了。但這同時，我又感覺越來越疲憊，終於睡倒在了這裏。像是一個古老的故事，我在無盡的黑暗裏大聲呼喊，乞求醒來。但轉念一想，醒來之後，還會是那個讓人絕望的世界吧，於是蹲下來抱着膝蓋，不再言語。忽然頭暈目眩，腦袋一沉，我要醒了啊，大概是剛纔的想法作祟，我對醒來竟然懷着一絲恐懼，寧願呆在這一片虛無中。

終於睜開眼時，已是日暮。我緩了一會神，環顧四周，教堂似乎不再顯得神聖，我甚至不太想呆在這裏了。推開那扇木門，伴着吱——的響聲，我聞到了對面街道上撲鼻的臭味。還有那些推推搡搡、滿嘴胡話的酒鬼，他們討論着什麼項目，大聲的吹噓自己可以從中撈取多少好處。

擡頭透過污濁的天空，我看到了最後一縷光的湮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