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座車票散文

一張車票，夾雜在幾張別的卡片中間，就擺放在我的電腦桌旁，已將近三個月了。幾次想丟棄，可又有些不忍心。其實就是一張極爲普通的火車票，但它與一般車票有着些許差異，車票上赫然顯示着：北京K45次滄州07車無座。對，就是這張無座的車票，有了一次與往常乘車不同的經歷和感受。

坐火車已不是第一次，買無座車票也不是第一次。正是因爲我回家途中要給兒子順途辦事，兒子纔給我定了這樣一張空調硬座車票。當時預定的時候，兒子明白地告訴我，這是一張無座車票，問我坐不坐，我毫不猶豫地告訴兒子，坐！

接下來，我有了第一次見到了北京車站前川流不息的人流，第一次在車站旁的永和豆漿連鎖店裏吃早餐，第一次在車站候車廳內買北京烤鴨和糕點，而記憶最深刻的就是首都車站的龐大的人流。沒有想到的是，火車應該十一點十分發車，卻早在十點十五分就開始檢票了。而那時的我還悠哉悠哉地看着熙熙攘攘的持票上車的人流從我眼前經過。當我小心翼翼向其中一位年輕姑娘打聽的時候，人家告訴我，這就是K45次，已經開始檢票了。我匆忙收拾起自己的東西，隨人流涌向了檢票口，邊走邊不禁在心裏感嘆：首都跟別處還真的不一樣，檢票時間提前一個小時，這說明什麼，也就是人多唄！看來我這鄉下人真是見識短淺。

當我滿頭是汗地走進車廂時，感覺到一陣怡人的涼爽，心裏頓覺踏實了。我放下手裏的東西，並不急於找座位，因爲我手裏攥着的是無座車票。我環視了一下週圍，只見車廂已經有了不少空出的座位。我找了一個合適的位置，把我的東西撂下，以站立的姿勢，看着上車的人們從我眼前經過。這時候，坐在我旁邊座位上的一位精神矍鑠、頗爲儒雅的老者指指身邊的空位子，示意我，要我坐下。我連忙告訴他，我是無座車票，這裏沒有我的位子。他微笑着說，“管他呢，你先坐下，等人來了，再說。”的確，我不知要站多長時間，重要的是我的腰還沒好利索，時間一長，肯定支撐不住，於是我忐忑不安地坐下，凝神注意不斷涌進車廂裏的人們。

終於座位的主人來了！我連忙起身讓出座位，站在了補票櫃檯旁邊。火車開了，我發現跟我境遇相同的不在少數，因爲過道上站滿了人。年輕年老的都有，其中一位年輕媽媽帶着一個七八歲的女孩。火車一站站往前行駛，補票窗口圍滿了人。售票的便捷方式，方便了出門坐車的旅客，當車每到達一個站地的時候，即使有空座位，也不斷會有人補充上來。這就意味着我的無座狀況會保持到終點，雖然路途不太長，但對於我來說是個不小的考驗，因爲我的腰已明顯感到不適。真想有個座位坐下來靠一靠，我用手扶着乘客座椅，腳下的兩條腿不住地來回挪動，一會重心傾向左腳，一會重心傾向右腳，擡頭看看鐘表，剛剛十二點整，但我已明顯要支撐不住。

車廂的廣播裏傳來溫柔的女聲：“各位旅客，現在是午餐時間，本客車八車廂設有餐廳，請旅客到八車廂用餐。本餐廳擁有優雅整潔的用餐環境，各種菜系，粥類，酒水、飲料……”我這才發現，我所在的車廂緊挨着八車廂。旁邊坐着的男青年起身走了出去……大概十分鐘了吧，他還沒回來，大概用餐去了，不如我先坐一會兒吧！我實在堅持不住了，終於坐在了人家的位子上。好好休息一會兒！我疲累地閉上了眼睛，原來有座位，也是一種幸運那！我真的後悔買了這張無座的車票了。

這樣的愜意持續了二十分鐘，年輕男子回來了。我連忙起身，心想：就這二十分鐘，對我就已經很滿足了。我接着用我不得已的站立姿勢，立在了過道邊上。隨着列車員的吆喝聲，一輛小餐車艱難地移過來。過道里人太多，那狹長的小餐車，幾乎貼着人們的前胸後背，每挪一步，都顯得格外吃力。“盒飯，蓋澆面，二十元一盒！”吆喝聲一遍遍在耳邊迴響。餓嗎？其實一點不餓，但是我倒想起了那餐廳的座位，坐在餐廳裏用餐該是多麼舒服呀！這對於我快要站立不住的人來說是個極大的誘惑。幾次把眼光向把車廂望去，“如果到餐廳裏用餐大概挺貴的吧！怎麼着也得幾十元錢。”想到這裏，又一次把眼光投向了小餐車，我在這裏買一盒飯，必定便宜，就近吃也行，可還是累呀，沒處休息去啊？我有些失望地低下頭。按說到餐廳裏吃一頓飯還是花得起的，可想到了兒子，我的兒子剛剛畢業工作，卻知道如何省錢，不管多難，他都不輕易向媽媽要錢、訴苦的。我此行看到兒子的精神狀態很好，可又實在疼他的過早懂事。回去後，我可得緊着過日子，因爲兒子在外打拼太不容易。想起那幾十元錢，我立刻泄了氣！唉，還是算了吧！堅持一會兒，就快到站了！

儘管思想鬥爭着，我的腳步還是挪向了八車廂，吃飯的人們悠閒自在，吃着的，喝着的，談着的，笑着的，躺着的，臥着的，格外得隨意。咦？我發現了原來在過道里站的老爺子，他堂而皇之地坐在了餐廳裏。還有那位年輕婦女和孩子也在餐廳裏休息，年輕女子趴在了餐桌上，那個女孩子橫躺在桌下的.沙發上睡着了。另外又發現了一副熟面孔，就是那個子不高黑紅臉膛的中年男子，有意思的是他也是在過道里站着的旅客之一。這樣的觀察之後，我心裏立刻有了底。

靠近車廂門口的過道里，包袱行李散亂的在地上擱置着。有幾個站着的年輕人，用各自不同的方言相互打着招呼，相互遞着煙，彼此談笑着，一點看不出疲累。畢竟他們還年輕。那位老爺子試圖招呼其中一個長着一副娃娃臉的小年輕坐到一步之遙的餐廳座位上來，而那個年輕人只微笑着搖搖頭，沒有動彈地方。是呀，別看是出來打工的，可他們還是要一點臉面的，不到裏面吃飯，哪好意思心安理得地坐在餐廳裏面休息。這時小餐車又一次來到我的身邊，“十元一碗了啊！原來二十現在是十元一碗了啊！”終於我鼓起勇氣，“來一碗蓋澆面。”遞過十元錢，服務員遞給了我那碗麪，我像是有了底氣一般，十分鎮靜地徑直走進了餐廳。邊走邊想：如果列車員打問，我就說在這吃飯。就此在餐廳多休息一會，我實在也是累壞了！我找了一個靠邊的座位坐了下來。身邊挨着的就是那位矮個黑紅臉膛的中年男子。只見餐桌上放着幾樣小菜，和一個空啤酒瓶，而他自己正在打瞌睡。我的到來大概驚擾了他，他連忙向裏靠了靠。十元錢坐在餐廳吃飯，他大概已明白我來餐廳的意思，無非是想在這歇息一下的。“還是你行，十元錢買盒飯，就得空兒在這歇息了。你不知道，我來這裏，就這幾樣簡單的小菜，整整花了我三十五元錢呢！要不，人家不會讓你在這休息啊！”他的話語帶着無奈。聽完他的話我笑了，“都是買的無座車票，你我都……”對方也笑了，他倒很善談，他說自己是唐山人，出來打工的。“看見這位老爺子沒有，他也是來這兒蹭座的。”他指了指那位年齡已有七旬的老者。是呀，剛纔我們就看見有位女列車員向他老人家打問來着，老爺子唯唯諾諾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人家也就聽之任之了。人嘛，誰沒個同情心。

想想，也真有意思，只爲休息一下，就想了吃飯的法子，死皮賴臉也坐到了終點站。中間人家乘務員愣是沒問一句，其實人家也有善解人意的一面，畢竟咱也不年輕了啊！

列車到站了，我順利地回到了家，電話裏很輕鬆地告訴了兒子：“媽媽一道沒受罪，一直在餐廳裏坐着，直到終點站。”兒子聽了很驚訝：“老媽，那個地方不是隨便坐的，那是休閒喝茶、喝咖啡的時間，是要跟您收茶水費的，最起碼也得幾十元錢。”“可人家沒有強制兜售他那的飲料啊？我一分錢沒花，就在那兒順便吃了個盒飯，就這麼一直坐到了終點站。”兒子說：“那是您遇到好人了，人家睜一眼閉一眼也就算了！”這時候，我才恍然大悟，原來人家清楚得很，只是嘴上沒說。

無座車票，卻能一路有座回家。多虧有好心人！我心裏涌起一陣暖意：看來，世上還是好人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