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花採果讀西遊散文
小時候，家就住在北大荒。有美麗的山水，有各種花花草草，有綠色的草塘，還有清清小溪水，更有嘩嘩流淌的小河。不倦怠，不慌忙。不急不緩，不愁也從不悲傷。
最喜歡那一片片山林，蓊蓊鬱鬱的樹木，環繞着我們的村莊。好似村莊就在一幅山水畫中，好似畫裏鑲嵌着一個美麗的小村莊。
那時候，山林子就是我們孩子們的樂園。美麗的草塘，就是我們無憂無慮的天然遊樂場。那清清的河水不用說了，理所當然地成了垂釣、消夏的好去處，也是天然的水上的遊樂園了。
幾乎每一天都會去山裏，採花採野菜採野果子……尤其難忘的一段時光，就是採花採果讀西遊。
那時剛好暑假，小孩子們，總算拋開書本，可以隨心所欲地好好玩耍了。我也才上幾年級，也是小孩子。只是，家剛搬來不久，周圍的人家，並不太熟悉。
看着鄰居幾個小孩子總是湊到一起。一會上山，一會下河；一會野花，一會野果子。沒有一天呆在家裏，每每湊到一起，歡聲雀躍，很是令我心生羨慕。
而我卻總是，留在庭院裏。幫着父母將採回來的野菜野蘑菇的擇洗，晾曬。實在無聊，就一個人對着花兒草兒在歌唱。一天，我邊唱，邊晾曬着母親早上切好的豆角絲。有幾個鄰家小孩子，頑皮地悄悄往院子裏探頭張望，衝着我嘻嘻地笑，很是友好。
所謂的豆角絲，就是把吃不了的豆角切成絲，曬乾，留着冬天吃。那時，幾乎家家都喜歡晾曬一些蔬菜或是野菜，什麼茄子幹，土豆片。蘑菇木耳，黃花菜。好天氣時，每家每戶小小庭院，絲絲掛掛，到處都晾曬着各種蔬菜野菜的。飄蕩着菜香，合着淡淡的野菜香。
個子小，我需要踩着板凳，才能將豆角絲掛滿晾乾上呢。嘴裏哼着歌，手裏忙着活，猛一回頭，看見幾個小腦瓜幾雙閃閃亮亮的眼睛，嘻嘻笑着：喂，你叫蕤兒吧？過來，過來，這邊來，有事兒和你說呢。嘻嘻。
急忙撇下手裏的活，趕緊跑過去，來到籬牆旁邊，問：“什麼事兒呀？”看到一位男孩是我家的西邊鄰居，叫軒兒的，就衝他問：“軒兒，你叫軒兒，聽你媽媽總是叫你軒兒，哪一個字兒？說哦，有什麼事兒？”
“好似一個車字兒，一個幹字兒吧。”還沒說完，一個叫美美的女孩就說：“他媽怕他長大了，有一天會失業，讓他買個車子幹出租去的意思，哈哈……”
一羣孩子，都大笑起來。軒兒就拍了那女孩的頭一下：“就你明白。瞎說八道的，真隨你那爹兒呀。”
女孩就趕緊躲開軒兒的手說：“我爸爸說，不讓別人隨便拍我頭呢，拍傻了咋辦。討厭，看我不告訴我爸爸，去找你家去呢。”
“你怕什麼怕呀？拍傻了，我娶你，我養你一輩子，咋樣？哈哈……”軒兒的一句，更是將孩子們惹得大笑，直笑得，一個個前仰後合。
我立刻說：“你們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兒呀？光顧着玩笑了，快說呀。”我故意岔開話頭，問着他們。
一個個爭前恐後說：“軒兒他爸爸有一本《西遊記》，我們都想看看。可是，裏面的字兒怕是認不全，所以請你給我們讀讀。必定你可是比我們整整高着一年級吶。”
“哦，爲什麼，要我讀讀？那麼信任我嗎？不怕告訴軒兒爸爸軒兒偷他的《西遊記》，軒兒捱打嗎？”
“嘻嘻，軒兒爸爸說了，少不讀西遊，老不讀三國。說我們小，不讓讀西遊吶。”一個說。
一個又說：“我們相信你，不會出賣軒兒的。軒兒說過的，一次軒兒他闖了禍，他爸爸打他。你家剛搬來，你和你媽媽就去勸過架的，替軒兒說了不少好話呢。”
“是嗎？原來是用《西遊記》來答謝我的？那我可得好好讀一讀了，哈哈……”我笑着。
我又說：“沒事的，我們可以輪着讀的。有的字兒，我也不認識的，沒什麼呀，我們可以查字典的。先由我開始讀，都進來坐吧，我這就給你們讀吧。”其實，我也一直很想讀讀《西遊記》呢。
“不不，不是在你家讀，是去山裏讀。你家太容易被發現了，軒兒爸爸下班就路過的，還沒讀幾句，怕是早被軒兒爸爸聽到了，或是傳到誰的耳朵裏，悄悄的去告訴軒兒爸爸了，那軒兒可就慘了。”一個個神神祕祕地搶着說。
於是，從那一天開始，我跟着一羣比我小的孩子們，去山裏。別看他們年紀小，對山林比我熟悉，畢竟他們是這裏長大的，這山那水的，還有各種野菜野果子的，也都比我熟悉，比我知道得多。
記得初次進山，走得很累。但是，只要一來到山上，顧不得別的，一羣小孩子似一隻只掙開束縛的鳥兒，扎煞着翅膀，歡呼着，撲向山的懷抱。一個個歡快的去採着野果子：什麼山丁子，山梨，山榛子，山核桃，山葡萄……還有蘑菇，木耳，猴頭什麼的，都採到籃子裏去。
我也跟着採着，但總也採不滿那小小的一隻籃子。一羣小孩子邊採邊玩，有說有笑的，也幫着採的少的採。等到採累了，就坐下來，我們輪着讀一段《西遊記》。
先由我來，捧着厚厚的那冊《西遊記》，感覺沉甸甸的呢。想想那作家能寫出一本書，真是太偉大了。鳥聲左右，河水淙淙。林風輕輕吹過，山花搖曳擺動。
還沒有讀呢，大家意見又不統一了。有的說一章章的讀，有的說挑着好看的`讀的，有的說從三打白骨精那一章開始讀……
最後一致通過，從三打白骨精開始讀。我就翻到第27回：《屍魔三戲唐三藏聖僧恨逐美猴王》那一章，慢慢地讀到：
卻說三藏師徒，次日天明，收拾前進。那鎮元子與行者結爲兄弟，兩人情投意合，決不肯放，又安排管待，一連住了五六日。那長老自服了草還丹，真似脫胎換骨，神爽體健。他取經心重，那裏肯淹留，無已，遂行。
讀到不認識的字兒，我就一起查字典，不理解的地方，就反覆讀幾遍，大家一起開動腦筋，一起分析。讀到妖精出現時，感覺腦後有一股股涼風吹過，林吼山動，妖氣平生。不由得，就回頭看看，東張西望。
林深樹多，風吹樹搖，花影亂翻，蝴蝶穿風戲花須。鳥兒聲聲，嘩嘩時，樹葉聲聲，窸窣中，小松鼠噌噌上樹下樹，還有遠處的流水淙淙。一時間，好似有妖精真的要出現了，就停下來，到處尋看。
軒兒也回頭看看：“不會是真的有妖精要出現了吧？這深山老林的，怕真的住着妖精也是說不定吶。”
一個立刻說：“聽說妖精專吃小孩呢，耶！”他故意伸出舌頭，做着鬼臉兒。
膽子小的美美，就膽怯地捂着耳朵，眼睛裏露出怯色：媽呀，妖精來了，嚇死我了，不敢聽了吶。先別講了，感覺頭皮發麻了。
此刻，我恰好讀到：卻說常言有云：山高必有怪，嶺峻卻生精。果然這山上有一個妖精，孫大聖去時，驚動那怪。他在雲端裏，踏着陰風，看見長老坐在地下，就不勝歡喜道：“造化！造化！幾年家人都講東土的唐和尚取大乘，他本是金蟬子化身，十世修行的原體。有人吃他一塊肉，長壽長生。真個今日到了。”那妖精上前就要拿他，只見長老左右手下有兩員大將護持，不敢攏身。
急忙停住，看看周圍，望望天空。幾個孩子一臉的驚恐，但是，又很渴望聽下去。只有美美站起來，慌張地提起籃子：我要回家。
軒兒立刻說：呆子，哪裏去？真經沒有取到，就只想着回家，真是沒有出息。
哈哈，哈哈……一羣孩子都大笑起來。有的孩子，竟然笑得在草地上翻起筋斗，有的笑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幽幽山林，白雲飄飄。鳥聲清脆，河水歡唱。夕陽西下，我們一羣孩子，一個個拎着籃子，裏面滿滿的野菜野果子，泛着甜香山林獨有的味道，有說有笑，往家走。
寫到這裏，好似，回到了少年時光，又一次嗅到了那山的味道，水的味道，樹木花草的味道，那是故鄉的味道呀。我竟然淚溼眼簾，一個個夥伴，又一次走到眼前，依然那般熟悉，那般親切。
是啊，時光似流水，匆匆而去，再無回頭日。縱然，時光越來越老，唯願，心兒卻越洗越純淨，能夠返璞到歸真到，能夠返老到還童。
與我，慶幸的就是，依然保有一份赤子之心，保有一份天真與無邪，對山對水對人對萬事萬物。心兒，如此簡單，如此淡然，也就如此快樂，而幸福。
因此，無論，我走得再遠，再遠。只要，每每念起故鄉，那心兒就會返回到故鄉的山林裏。回到童年，一羣孩子圍着，坐在草地上。一起讀西遊記，一起歡笑，發出最純最真，天籟般的笑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