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窗記散文
原本，陌上花開，夢裏花落。
原本，陌上與離夢都是歸宿。
原本，心都有岸，左岸是漸青漸濃的陌上，右岸是欲醉欲醒的離夢。
原本，心，不過是一條綿延千里的河牀，不流淌歡樂，就流淌悲傷；不流淌爛漫的美夢，就流淌往事的傷痕。
——題記
[一]
半個多月的寒假終於結束了，這個新年，過得有點忙亂，晴兒的思緒還停留在那個初秋的夜晚，那個安靜的街道，安靜的窗子，安靜的梧桐樹，安靜的落葉，安靜的思念還有那個穿着淺藍色百褶裙的安靜的自己。
這個學期，晴兒接手高一年級兩個班級班主任的工作，除了教語文，還兼了音樂、舞蹈等課程。一週七天，安排了二個晚上去夜校讀法語，四個晚上做家教，最後只剩下一個晚上的時間留給自己，她想讓自己忙碌一點，然後就不會有時間去想他。
自從上次別後，再也沒有過聯繫，過年時，收到他發來的賀年短信，也只是簡簡單單的幾個字。也許，他也很忙，所以也就沒有什麼時間想念，就像自己那樣，日子排得滿滿的，滿得沒有半點縫隙，可以讓想念和憂傷鑽進她的心裏。
可是，即便是這樣，晴兒還是不快樂，沒有他的消息，心裏一下子就會變得空落落的，晴兒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光有愛是不夠的，愛得越深便越想和他在一起，可是他不屬於自己，他有他的世界，也許，她一輩子都抵達不了。
“晴兒……”一日下班，晴兒走出學校的大門，耳邊傳來一陣熟悉的叫喚。
“晴兒……”又是一聲，晴兒不敢回頭，這聲音太熟悉了，低低的、渾厚的男中音，難道是他嗎？不，怎麼可能呢？一定是聽錯了。晴兒想着，於是便微笑着轉身，她那淡粟色的微卷的發，在陽光下泛起金屬的光澤。
恍惚之間，一個人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朝着她微笑，是他嗎？那個令自己晨思暮想的人兒。他向着晴兒走來，晴兒迷糊了，期待着他飛奔上來，就像韓劇裏常出現的那個鏡頭，輕輕地把自己擁在懷中。
“晴兒，這次來上海蔘加一個學術活動，有點時間，就過來看看你。”他還是那樣的沉穩，踩着細碎的步子走到了她的眼前，他說話的語氣平穩極了，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激動，就好像晴兒並不是他朝思暮想的戀人，卻像一位常見面的普通朋友。
“哦……”晴兒低聲應和着：“你太太身體還好吧？”
“嗯，還是老樣子……”晴兒看着他，發現他說這一句話的時候有一種說不出的疲倦，她突然好心疼自己愛着的這個男子，那種心疼的感覺讓她好無奈，因爲她知道，自己不能愛，不能掠奪另一個女人的幸福。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晚餐後他們來到上次去過的外白渡橋。夏末初秋，風吹在身上竟有點微涼的感覺。晴兒穿着薄薄的蕾絲連衣裙，薄薄的身子抵擋不住風的侵襲，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
“冷了吧，要不去我的酒店坐一會吧，喝點茶……”他說完，就拉着晴兒的手，順手攔下一輛出租車，熟練地把晴兒塞進了車內。晴兒有點不知所措，想開口說不去了吧，但還是沒有說，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安靜地坐在身邊，不說話，還是那樣的沉穩，那種沉穩中帶着一點男子的霸道，晴兒發現自己還有點喜歡他的霸道以及沉穩。
很快就到了酒店，很快就來到了他的房間。他爲她沏了一壺茶，那是她最喜歡的碧螺春。晴兒出神地望着玻璃杯中碧綠的嫩葉兒：“好自由的葉兒啊，你看，它們多美啊。”晴兒自顧自地說着。他把房間裏的藤椅搬到了陽臺上，和晴兒一起安靜地坐着，對面是被燈光和夜色包圍下的浦江，耳邊傳來了深沉優美的曲子，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不說話，但卻在眼神交匯的那一刻，發現有電光火石的瞬間閃過，短暫而迷離。
[二]
他在武漢有家，那個家裏有一位病重而又多疑的妻子，常常是忙完學院裏的教學工作就回到家還要照顧妻子。只有等妻子睡着了，他纔會有時間查資料、寫論文、學術報告，有時會望着窗外的星光想着遠方的晴兒。在他的心裏，晴兒是他的紅顏，心靈知己，晴兒的靈秀聰慧、善良美好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因爲他覺得自己已經不配再說愛了。在妻子面前，他有這份責任和作爲丈夫的擔當，他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他不會允許讓自己成爲新世紀的“陳世美”。然，命運卻讓他在有生之年，在黯淡的情感生活中遇見了晴兒。晴兒，那個令自己夜不成寐的女子，那種愛的感覺就是那麼強烈，那樣的身不由己，那樣的揮抹不去……
她，孤身一人在這個城市裏過活。二年前，剛剛從一段苦澀的婚姻中走出來。這些年裏，她已經不再渴望擁有愛情，愛情似乎已經不屬於像她這樣的女子。她心靈的湖面上再也不會泛起漣漪了。一直到去年，在武漢的一個學術研討會上，與他不期而遇，那種愛的感覺又千山萬水地找了回來。可是，這份愛畢竟是殘缺的，眼前的這位儒雅俊朗的男子有他自己的生活，更有一位柔弱的女子需要他的呵護。她不允許自己成爲可惡可恨的第三者，那段不幸的婚姻，讓她痛恨着第三者，也痛恨着“背叛”兩個字，她清楚地明白，他不屬於她。
空氣似乎有點沉滯，他和她各自懷揣着一份心事。晴偶爾低眉微笑，偶爾用手撥弄着髮絲，這是晴兒常有的一個動作，也是她極爲不安的表現。
晴兒給人的感覺是清冷的柔弱的，削瘦的臉龐，脖子下方的鎖骨明顯可見，隨着嘴脣的翕動而起伏輕動，深不見底的眸子裏有着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魅惑。對於他來說，晴兒的吸引力自然是無法言語的。在內心，他總是在迴避着，就算是站着，他也要與晴兒隔着一定的距離，他有點怕，害怕嗅到晴兒髮絲間散發出來的香氣，害怕與晴兒的目光交匯，那種交匯給人的感覺是揪心的疼……
“晴兒……”他輕聲地喚着她，他的'聲音很輕，輕到只有自己才能聽得見。“晴兒……”他又喚着她，晴兒微微擡起頭，眼中卻含着淚。他看見了，晴兒
那深邃的眸子里正閃動着淚花，一瞬間，那種心痛的感覺又回來了。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想伸出手去抱住晴兒，可他卻不敢，他不敢魯莽，不敢有什麼出格的舉動，哪怕只是擁抱一下眼前這位自己深愛着的又無法愛的女子。
“我，我該回去了，謝謝你的碧螺春……”晴兒起身，說着告別的話。她知道，這一離開，可能今生再也不會相見了。或許，也不該再見面了，給彼此一種安靜，過自己該過的生活，既然這份愛註定沒有結局，又何苦相互煎熬呢。
他不語。從陽臺上返到房間裏，默默地拿起酒店的房卡，看着晴兒把玻璃杯放在脣邊，喝完最後一口茶，然後放下茶杯，拿起手袋，回到燈光昏暗的房間裏。
[三]
他拿起桌上的紙巾遞給她，手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紙巾從他的掌心漸漸滑落。他和她幾乎同時俯下身子去撿，兩個人靠得那麼近，近到可以聽到對方的呼吸。
晴兒有點眩暈，他也有點無法呼吸，但還是及時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晴兒。他望着楚楚動人的她，表情還是那樣的沉穩，而內心卻如翻江倒海般洶涌。他們對望着，誰都不願意把目光移開，恨不得把對方收入眼底，時光若是就這樣靜好的流淌下去，那該多美。
“晴兒……”他又喚着她的名字，然後嘗試着用手去觸摸她白皙的臉，擦拭她眼角的淚痕，撫摸着她的髮絲……晴兒沒有拒絕，微微地閉上眼睛，感受着他手指間的觸碰、掌心的溫度。
“晴兒，晴兒……”他繼續喚着她的名兒，那種如酒般醉人的氣息匍匐在晴兒的臉上，他低下頭，嘗試着吻她，吻她的額頭，吻她的眉毛，吻她的眼睛，吻她的鼻子，最後落在她的脣上……
他的吻那麼輕柔，那麼小心，彷彿吻着的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一樣。這樣的觸動，令她心悸。她無力掙扎，她知道，當他們在彼此的人生中出現時，就註定一輩子都要糾纏不清的。
她突然想要逃離，想要儘快地離開他的身邊，於是她用力掙脫開他的懷抱，卻被他死死地拉住了，他的手環着晴兒的腰，他的脣再一次印在吻上了她的脣，她想收回身，極力地抗拒着愛的侵襲，但是他的力氣好大，拉得她手好痛，使得她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這個吻濃烈到了極致，空氣裏瀰漫着無數令人窒息的氣息，房間裏安靜極了，可以聽見兩個人狂亂的心跳聲……
這一刻，世界彷彿停止了，一切似乎不復存在了……
[寫在後面]
這篇文字，寫得有點斷斷續續。
斷斷續續的故事，斷斷續續的愛，斷斷續續的以前以後，全在這斷斷續續的文字裏。
情節有些老套，沒有多大的新意，也沒有多大的起伏，就好像他和她的生活和情感，沒有如海浪般的翻滾，一切似乎都是那樣的安靜。
原以爲，這篇以《搖窗記》命名的散文，不會再有續寫的可能，我一直期待着，晴兒和他能夠重新走進我的文字裏。
我也在期待着，有一天，他們可以掙脫世俗的牽絆，他們可以遵循着愛的牽引，勇敢地相愛。
在這一次的傾聽裏，我沒有哭，當我坐在晴兒的對面，聽她斷斷續續地訴說着她和他之間的愛情，看着她時而笑時而哭，時而歡喜時而嘆息……
我是那樣的安靜，心裏泛涌着一個願望，希望上天賜予他們一段美好的未來吧，給他們一扇可以開啓的窗吧，用花朵鏤空，細紗輕罩……推開之後，便是一片春暖花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