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的散文

“天亮了——真的亮了。絲絲縷縷的光從窗簾的縫隙裏鑽進來，屋子裏暖和了許多。兒子的臥室怎麼沒有動靜呢？哦，空了，是空了。空了的還有那曾經暖暖的心房，血拉拉的。房子在一夜間就變得那麼空曠，曠得人身子在空中飄蕩，就像魚肚子裏的魚泡泡。”柳在牀上翻個身，“那次做的那條5斤沉的大魚，魚肚子裏的魚泡泡好大好大，透亮的白。那雙眼睛也是透亮透亮的，被放到鍋裏的時候，還在睜着。”想到這，柳又翻個身，眼前晃動着那張慢慢享受美味而稚氣未脫的臉。“在魚出鍋的時候，放上些許香菜的味道真好聞。白嫩的魚肉咬上一口，就着碗裏泡着魚湯的米飯，特別的鮮美——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喜歡上了魚湯泡飯的吃法，也開始用小勺舀湯泡飯了……”柳的鼻子一酸，一串淚珠滾落下來，“冰箱裏還有剩下的半條沒有燉呢！可吃魚的人已經了無蹤影了……”

站在三樓辦公室的窗戶前，正好可以看見中學操場上學生出操。整齊的隊列和着鏗鏘的音樂在跳動，跳動……散落的音符敲擊在心絃上，像漾開的波浪，一圈一圈的……

“那些穿校服的孩子們跑得那麼整齊——那個打頭的孩子高高大大，是神氣的高音‘1’，他率領着後面的孩子們隨着音樂律動着；那第二個魁梧的男孩是‘2’，他的步伐充滿了活力；那個有些胖的孩子是可愛的‘3’，青春的朝氣在陽光下絢麗……年輕！年輕真好呀！年輕，什麼事情還可以有機會再來。”柳的心在音樂中跳躍着，“年輕時候的自己也是這樣張揚而眩人眼。和同學在操場上玩‘四人幫’，誰也玩不過自己。一條腿插進圓形繩子的底座裏，緊跑幾步，就會蕩很高很高，幾乎達到了柱子的頂端。那種在空中飄舞的感覺真好，一縷縷羨慕的眼光讓自己陶醉在自信裏。”柳拽個凳子坐下。“也看不清孩子們的長相，清一色的藍色校服。太遠的原因，也是自己的眼睛衰老了。怎麼連個孩子也找不到呢？”柳的心一剜一剜地疼，眼睛又開始發酸，好像有東西進去，她使勁地揉一下，起身離開那扇窗。

下課回來，柳的眼神又飄向牆那邊中學的校園。幾千平米的操場被榆樹牆切割成了幾大塊，一叢叢榆樹生機盎然地簇擁在一起，大片大片的嫩綠在校園裏肆意流淌。丁香花綻開粉色的花蕾，零星地點綴其中，在風中招搖。嫩綠和黃沙鋪就的操場交錯，像一幅用墨筆勾勒的山水畫。

“這個時候是什麼課，快放學了，有車嗎——好像說過有。一元錢的‘招手’可以坐到家門口。”柳彎腰揉揉膝蓋，“今天天氣不太冷，可是屋子裏涼颼颼的，膝蓋痠疼痠疼。下午上學還會有招手嗎？”柳的思緒在榆樹枝上飄着，“中午不回去了。和一百多平米可以開patio的房子相比較，單位二十多平米的辦公室，還溫暖一些。”

……

薩克斯的獨奏《回家》突然在耳邊炸響，那悠揚的音樂彷彿要穿透人的腦髓。走廊裏立刻沸騰起來，噪雜的聲音像一股旋風裹挾着向樓外滾動，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十多分鐘後，又歸於了寧靜。

“怎麼這麼快就五點了呢？都走了，也走吧！外面一定很冷的。”孤零零的身影飄出單位大門，瞬間被路燈把影子拉扯得斜斜的，鋪展在地上，在身後逶迤着。路兩邊的灌樹叢伸着黝黑的腦袋，張望着。臨街的飯店門口停滿了各種車輛。透過飯店的玻璃窗，看見就餐的大廳里人頭涌動，服務員在人羣裏穿梭。一陣陣飯菜的香味鑽人肺腑。“飯店的生意真好。”柳按按乾癟的胃部。“冰箱裏還有點排骨，再買點土豆——那次吃土豆燉排骨，一氣吃了兩小碗米飯，還一邊吃一邊嘖嘖稱讚。”一絲笑意在眼角轉瞬即逝，“不用買了，沒人吃了。”習慣了往日下班後匆忙地趕回家去忙碌晚餐的生活，冷丁沒了期盼，反倒感覺有諸多不適應了的柳，緊緊風衣的'領子，放慢了腳步。“到天黑還有很長的距離，慢慢走吧……”

“當初怎麼選擇這麼大的房子——是自己看中的嗎？愚蠢的決定！怎麼沒想到會有空的時候呢？從一個房間到另外的一個房間怎麼會這麼遙遠？拿一把剪刀得走出去二里地。”一進客廳，柳就在心裏抱怨，“孤家寡人——誰發明的詞彙這樣歹毒，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詞語？設計詞語的人是怎麼想的呢？《康熙字典》應該有具體的解釋……那個算命的話真的就那麼準嗎？像《大篷車》裏吉普賽女郎的預言那樣，一件事一件事就這樣鋪展開了。”柳打了個寒顫，把身子埋在沙發裏。

“外面黑乎乎的，也不知道現在什麼時間了，在做什麼呢？也會這樣鑽心疼嗎？不會！電視屏幕肯定停留在少兒動漫頻道或者是中央三，應該是中央三的‘星光大道’那個畢姥爺主持的節目。”柳蜷縮在被子裏，雙手抱住自己，“那個畢姥爺組織的活動是有趣。上次的五一七天樂就讓人笑翻了天。那幾個小品演員的幽默滑稽更是無形中增添了不少的笑料。可是最近的一期不好，那個男演員一米九零的個頭配上那個女演員不足一米六的殘廢，讓人大跌眼鏡——選擇嘉賓也是很有學問的一門功課……”聆聽着房子的呼吸，柳感覺眼皮越來越沉，“太空了……”嘆息着，柳使勁兒裹緊身上的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