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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景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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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有亮,我家的電話鈴聲就響個不停,把我從睡夢中驚醒。一種不祥的感覺瞬間襲上心頭,我的心怦怦跳個不停,心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晚景散文

丈夫匆忙去接電話,然後他告訴我,我的嬸子死了,時間是凌晨兩點

我的嬸子死了,在這美麗的秋天,作爲她的侄女,我應該趕緊去奔喪,於是就簡單地收拾一下,找了一輛的車,向着家鄉的方向狂奔而去,一路上我心亂如麻,我想起了嬸子的晚年生活。

“久病牀前無孝子”,我的嬸子,那個在我的記憶裏勤勞能幹,那個本分老實,爲了家爲了丈夫爲了孩子而辛苦了幾乎一輩子的女人,在我的叔叔去世不久之後,她癱瘓在牀上了,在失去行動的自由之後,她不得不忍受着命運給予她的更大的磨難,親人的厭倦,精神上的受虐。

“金閨女回家了,可想死嬸子了!”前年過春節時,我剛剛回到家就忙着去看嬸子,因爲我的嬸子很喜歡我,現在我時時想起她的好處,是她,給我買過好吃的東西;是她,用她的巧手給我做過漂亮的衣服;是她,給我講過許多好聽的故事,我的嬸子啊,在我的童年,是你給了我那麼多的溫暖,我是永遠不能忘記的。

“金閨女也顯老了,沒前幾年水靈了,哎,看我這記性,你是屬猴的,都四十多歲人了,能不老嗎?人過的太快了!”嬸子用她枯瘦的手緊緊拉着我的手,目光中依然裝滿對我的疼愛,我的心中不由地充滿了感動。

“你小的時候長得多俊啊,一個瘦瘦的小閨女,你爸爸最疼你,一有空就抱着你上我這串門,日子過的太快了,你都這麼大了,你爸爸走了都快二十多年了……”

嬸子的眼睛像乾枯的泉,似乎再也流不出傷心的淚水,她的皺紋滿布的臉上長滿了老人斑,她發出的顫動的聲音在空氣中飄蕩,使她生活的小屋散發出一種悲哀的氣氛,勾起人許多陳年往事,我的淚水已經奪眶而出,我的嬸子啊,你的確是老了,自從我的叔叔去世後,你迅速衰老,精神也已經變得委靡不振,看來嬸子的命隨時都可以逝去,如同一朵開敗的老花再也經受不起生活的風雨。

陪着嬸子呆了好久好久,我才悶悶不樂地回到了家,在和家人的閒談中,我知道了嬸子現在生活的狀況。

“你嬸子癱瘓後不久,孩子們就厭煩了她,誰也不願意服侍她,這幾個孩子爲這事打了好幾回架!”說到此,我的媽媽不由地長嘆了一聲:“真是滿堂的兒女不如半路的夫妻!”

“她家的那個媳婦真是要不得,嬸子有病後,總是耍風,年前,她就拋下自己的兩個孩子回了媽家,不肯回家,是咱長順兄弟磕頭下跪子的求來的,現在整天就跟個姑奶奶似的誰也惹不起!”姐姐告訴我說:“對嬸子忒不好,不給嬸子吃飽飯,害怕嬸子吃的太飽,總解手,難伺候!”

“怪不得嬸子這麼瘦!”我不由地嘆了一口氣,心裏感到有些憋氣,於是問道:“那彩雲姐姐和麗雲妹妹就不管嗎?”

“她們都是嫁出去的女了,離家都遠,你彩雲姐在這陪你嬸子才幾天,你那姐夫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幾乎天天給她打電話,讓她回去,說是家離不了她。”媽媽告訴我說。

我的彩雲姐姐嫁了一個好老公,這幾年趕上政策好,姐夫先是承包魚塘,積攢了一些財富,後來他就買了大吊車、大剷車等和他人合夥外出包工程掙錢,把自己的事情幹得越來越大,現在的他實在是太忙了,他的兒子已經考上了一所很不錯的大學,他的女兒中專畢業後,在城裏自謀了一份職業,平時很少回家,家裏的一切都壓在了彩雲姐一個人身上,她哪裏能抽出時間照顧我的嬸子。我的麗雲妹妹卻不幸嫁了一個所謂的“饞懶皮滑”的男人,家徒四壁,心性高傲的麗雲只生了一個兒子,爲了這個“寶貝”她不得不和他的男人艱難的過下去,但卻是經常的吵架,鬧離婚是常有的事情,離婚起訴費連他們自己都不知交了多少次,我的嬸子爲她操碎了心,,現在的她也快四十的人了,她仍然會把自己的煩心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的嬸子,可自從嬸子癱瘓在牀後,有潔癖的她卻怎麼也忍受不了我的嬸子的“髒”、“臭”,每當她給自己的媽媽端屎倒尿時,總是嘔吐個不停,對自己生活現狀的不滿,使她變得敏感而又暴躁起來,媽媽告訴我,我的麗雲妹妹已經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活牲口”兒,她經常高聲大嗓地訓斥自己的媽媽,對她媽媽的態度越來越惡劣,我的嬸子見了她如同老鼠見了貓,因爲這個街坊鄰居們沒有不在背後貶低她的,對她的行爲該笑掉大牙了!

去年春節期間,我又陪着嬸子呆了好長時間,爲了排遣她精神上的苦悶,我講了很多自己認爲很可笑的事情,可我發現我的嬸子再也笑不出來了,她的眼睛也快要瞎了,她認我都已經很困難了,只是緊緊的,緊緊的抓住我的手,和我絮叨個不停:“金閨女,我想你,你有空兒多和嬸子呆會兒啊!,嬸子自個兒呆在這屋裏難受啊!想人啊!”嬸子的聲音裏充滿了無告的哀愁,她活得是多麼的孤寂啊,命運又是多麼的捉弄人啊,我知道我的嬸子在她癱瘓之前,是一個多麼能幹,多麼喜歡熱鬧的人啊!她的前生難道真的是造了什麼孽,上蒼纔給了她這樣淒涼的晚景,想到從前她和我叔叔過的`恩愛的日子,想到她青壯年時生兒育女的不易,想到她現在的孤獨情景,我淚流滿面。

“他們那幾個孩子正商量着把你的嬸子送敬老院,找人伺候,一個月才六百塊錢。”當我很晚的時候,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家時,我的媽媽正在哀嘆:“滿堂的兒女不如半路的夫妻,要是你老叔還活着,能有這樣的事情!”後來媽媽又和我談起,村中的張嬸癱瘓在牀都十來年了,她的老伴兒把他伺候的很好,病人的心情常常不好,張叔就想法開導張嬸好好活下去,盼着將來人們的日子越來越好。我想,我的嬸子能有這樣的待遇嗎?嬸子是她爸爸媽媽的獨生女兒,現在身邊的親人只是自己生養的子女,而當今社會又有哪家的孩子知道疼自家的老人?

暑假的時候,回到老家我又一次去看我的嬸子,一見面,嬸子就用嗚咽的聲音問我:“金閨女,你看嬸子還能活下去嗎?我還能下炕走動嗎?”不等我安慰她,她就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他們都煩我呢!盼我死呢!我早就活夠了,我不敢尋死,我的陽罪還沒受到頭,死後閻王也不會放過我!”我終於找到了嬸子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回來的路上,我居然聽到了村婦們對嬸子一家人的議論。

“造孽呀!老了受這份罪。”

“她大閨女的日子過得可好了,每次回家,都大包小裹的帶不少吃的東西來,可她的兒子媳婦都拿來給自己的孩子吃了。”

“那兩個孩子也不進她奶奶的屋,他們的媽媽不讓進去!”

“長順其實挺孝順他媽的,可老大的一個人太怕媳婦,又天天忙着到外面掙錢,家裏的事情就交給了自己的媳婦。”

“掙錢就這麼大緊嗎!”

“造孽!造孽!把個老奶奶該憋悶死了!”

是啊,掙錢爲什麼就這麼重要,讓我的長順弟弟任憑自己的老媽晚景這麼淒涼!使我的彩雲姐姐和姐夫就抽不出時間多陪自己的媽媽呆會兒!我想不通這些個事情,又着急,又上火,回家後不久就有了一場病,那些難過的日子裏,嬸子蒼老的樣子總是浮現在我的眼前,她嗚咽的聲音在我的耳畔不停地迴響,我不由地對世俗生活產生了深深的厭倦。

的車開得飛快,窗外的美景一閃而過,而醉人的秋天的氣息從半開着的車窗外鑽進來,直撲你的鼻孔,在這美麗的秋天,我的嬸子終於去了,她的親人們將做何感想?嬸子去了,她在陽間遭的罪終於受到了盡頭,她所想象的陰間可否原諒她的罪孽?嬸子的死,對她無疑是一種徹底地解脫,同時,她的死對她忙於生計的親人們來說,是不是更是一種徹底地解脫?我不由地胡思亂想着……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就來到了家鄉,嬸子的靈堂布置得很像個樣子,鮮豔奪目的花圈擺了許多,紙車、紙馬等應有盡有,嚎叫的聲音驚天動地,悠揚的小喇叭聲此刻正渲染着悲傷的氣氛,而望着嬸子生前的照片,我卻怎麼也哭不出來了,麻木的我能做到的事情只是和她慈祥的目光相對,而我感到嬸子的目光中分明充滿了滿足的意味,看來嬸子已經知足了,面對她如此隆重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