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顛之城隨筆散文

山城的秋，一年比一年蕭條。

但迎風的笑靨已不再芬芳，白花的話語都已沉寂;當星星的瞳子漸冷漸暗，而千山萬逕都絕滅了綠的蹤跡。只有一棵樹，孤獨而寂寞的樹，在聲嘶力竭地抗拒着球的來臨。

把時間推回到六十年前，浩劫之中，牡丹與中原並着昔日富貴在鐵蹄下灰飛湮滅;白楊與西北丟棄哨兵的名號在黃沙裏無影無蹤;細柳和江南盡是些柔弱女子，在軋刀下絮飛滿天。世界可曾目睹，是重慶與黃角撐起了中華民族的脊樑。樹在重慶在，城在中華在。巴渝人民心中，千篇一律讚頌終究不如黃角堅實的樹影，它是巴渝精神之所在。

正因爲在羣山的懷抱中，纔有我們的特立獨行。當春寒料峭之時，別的樹苗都選擇最肥厚的土壤，最平和的地勢，最溫醇的陽光，在精心地呵護下生根。重慶人盼望綠色，卻能省去不少雜。在最貧瘠的土地裏，在最陡峭的巖壁上，在最堅硬的石縫間，甚至高聳的電杆上，它們都毫不吝嗇地舒展着綠色，舒展到山城各個角落，舒展到巴渝兒女的心底。

所有繁複的枝葉一層層舒開，所有生命中甘如純蜜，澀如黃連的感覺交織在春之煦風，夏之醇陽裏，在山水間展示健美與堅毅。

它們的根卻總是單刀直入，毫不溫柔。在磐石間劈開一條縫隙，在屋檐上鑽透一條路徑，根至之處，總有無形的力量似爆發又似蔓延。

這正是黃角，有暖意的一面，又有冷峻的色調。它不屑與白楊的挺拔，因爲挺拔禁不起和風細雨的讚頌;也不像細柳般柔媚，因爲柔媚禁不起狂風暴雨的摧殘。黃角就是黃角，。有韓非子的峻急，亦多嵇康的狂放，內中也有尼采的高傲。

道大，無所不包故也。它似已看破世態炎涼，悲則大叫，樂則高笑，對飛沙走石，坦然一視。通世道者未必是哲人，把山城，把重慶每吧整個巴渝牢牢扣在這片仁山智水之間。正是重慶的精神，正是巴渝的精神，枝顛之城。無論蒙古的麻刀，滿清的鐵騎，還是日寇的轟炸機，烈火焚不斷巴渝堅強不屈的根莖。我們能在繁華中長存，亦能在廢墟中永生。

如今，東方的財富向貧窮的巴渝人招手，在涌向江浙，京滬的打工大軍中，是否還有人在故鄉的黃角上折下一根枝條，帶它到異鄉，帶它到圓夢的'地方。寂寞時，請你在海風裏常回首，莫理會世間日月悠悠;海風深深時，遠離家鄉的人們又是否會窒息於湛藍的鄉愁裏?他們帶去了淘金的雙手，卻沒有讓重慶的黃角拔種他鄉。

我們的祖先在山之間開闢了城市，在黃角的感召下堅定了意志，壯士們創立了輝煌，保衛了信仰。今天巴渝貧窮，正是貧窮，我們纔要奮進;正是落後，我們纔要圖強。爲什麼要拜倒在金山銀海之下，黃角的樹影難道不能激勵我們堅強不屈?

重慶正是因爲黃角精神才能屹立千年，巴渝正是因爲黃角精神才能巍峨不屈。堅強!奮進!在逆境中成長!

可正如你所看見的，無論是城中的黃角，山中的黃角，還是人們心中的黃角都在大開發的浪潮中日漸枯萎。

黃角樹，重慶城，巴渝人啊!在你身後落滿一地的，不是枯樹，不是敗葉，是我凋零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