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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迴李氏大宗祠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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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宗祠的日子,同族人就是一家人;沒有宗祠的日子,同族人只是一姓人。在我的心目中,李氏大宗祠,它神祕、偉岸、聖潔而令人敬畏!它古樸、自然、氣魄而四周勻和。

夢迴李氏大宗祠散文

李氏大宗祠,位於武陵山系文公堖的末端,在一個被兩道末嶺崗環抱、名叫水井灣的山峪裏,呈坐北向南之勢。它的整個建築由四道前高後低的高牆包圍着。其實,文公堖是一道源遠流長、“枝蔓”衆多、戛然而止的巨嶺,可是,爲什麼被稱爲“堖”呢?或許是“橫看成嶺側成峯”的原因吧。再或者就是爲了渲染故鄉的周圍環山聳立,而突出中間的“世外桃源”吧。它的左邊是巍巍聳立的馬虎界,右邊是陡峭挺拔的寨堖山,而正前方是兩條從左右流淌的相交匯的小河。在小河的對岸,是傲視九天的獨佔山。如果你站在獨佔山左肩的下後溪埡鳥瞰文公堖(嶺),猶如一條駕着潺潺河水而來的巨龍,活靈活現。而李氏大宗祠宛如含在“龍”口中的一顆明珠,璀璨而超然……

李氏大宗祠,建於明朝永樂年間,首先由李氏旺門李維尊捐資興建。相傳,李維尊在傾其所有興建宗祠的過程中,因資金短缺,便到各家各戶去化緣。宗祠落成後,他還欠下了不少的私債,從此便家道中落。

李氏大宗祠的主要建築,佔地約兩畝,系明朝時南方典型的四合院式磚木結構。宗祠的前面,除正前方一百多平米的巖板塌外,正面牆上硃紅的雙開大門兩邊,六根粗長的石柱上,雕刻着三幅大氣橫秋的對聯,其中之一是“登祠思祖德,入廊念宗功”。在對聯之間的各塊牆面上,分別嵌入了四塊近兩平米的宗祠牌。在其上刻着李氏大宗祠的具體位置、修建年代、家法族訓……位於大門上方的近三米高、刻工精美的“福菩薩”,安樂恬然。李氏大宗祠從外至裏的佈局爲:前面黛瓦色的高牆內,是兩層五大間的木製吊腳樓。該樓第一層的正中間,除了一對厚重的紫檀大門外,實爲一間寬大的鋪着岩石板的過道,左右兩邊均有長凳相配,以供進祠堂的人歇息之用。在過道的東西兩頭,各有兩間帶刻花窗櫺的耳房,分別是廚房與族人中無子嗣老人的住所。沿着兩頭的樓梯拾級而上,便可抵達帶有司檐兒護欄的二樓。二樓的正中間爲戲臺,戲臺的柱樑大紅喜慶,臺內帷幕數重,常年飄飄,其後開窗的兩間小屋,是分開的男女化妝間。在戲臺兩邊的四間廂房,那是守祠堂的人居住的地方。我的爺爺奶奶,在這裏就居住了四十多年,是李氏家族中最後看守祠堂的人。我父親及我們兄弟仨人,都是在李氏大祠堂裏出生的。

過了這幢主樓,在兩百多平米的巖板塌中央,是一個近二十平米的供排水用的天井,走過天井中央搭腳的鼓兒墩,便是進享堂(供祭祖等大事用)的拜塌。在拜塌周邊的整個場地,其實,是不分天晴下雨都不受影響的看戲的地方。爲什麼下雨天也不會受到影響呢?因爲與拜塔相連的享堂,是五間房相通、前方無壁的通間。雖然享堂是單層的木製瓦房,但是它集“高大上”於一體,比前面的二層吊腳樓矮不了多少。在享堂正中間的後方,是一個寬三米、長四米、高五米的神龕。神龕的下腳,是四塊高一米、完整豎置雕有畫飾的三十公分厚的巨石,裏面是用“聖土”添實、巖板鋪平。在神龕的正前方,供奉着李氏祖先治通公與建祠人維尊公的雕像。位於“轎子頂”的兩邊,是二龍戲珠的畫板,圖像上方還有雙鳳呈祥。而神龕的後面,是帶有兩扇小門的空間,以放祠堂整年所需的香紙與油蠟之類的東西。在雕像的下方,便是四足兩耳的香爐了。

在享堂的空闊地,平日裏是族人的子弟識文斷字的地方。聽老人們說,每天弟子們進祠上課前,先要在拜塌上向着神龕行磕頭之禮。當時有名的元發師傅,就在此執教很多年。除此以外,還有我的族伯李開持,也曾在此教過書。我八十多歲的父親告訴我,當時的學生都是二十歲以上的人,而教材是從三字經和珠算開始學起的。

凡是大家族的宗祠,都是有專人居守祠堂、有頭人管理祠堂的。守祠堂的人,平日裏只能從側門進進出出。他們一般是本族中,勤勞敬業和講衛生的人,而頭人往往是本旅的族長。前者的職責是,保持宗祠的乾淨整潔,每天讓香火不斷。他們以耕耘祠堂的田地生活,每年以一擔二的糧食換回全年的香紙油蠟。而後者的職責是,根據守祠人反應的情況或建議,安排人對家祠進行修膳,或在祠堂舉持重大事情的招開。宗祠的豐厚祠產,也是由頭人管理的,如投資做善事、放賬收租金等。不過,頭人也要受到幾個家族委員的監督,財務明細而透明。

中國幾千年的封建歷史,造就了幾千年的宗族文化,而宗祠就是該文化中的核心內容。在過去,族權往往大於衙門的權力。凡重大的與家族有關的事情,全族的人就會打開正面的兩扇大門,讓族人在享堂裏當着祖宗的牌位做出決斷,這就是所謂的“開祠堂門”。凡是“開祠堂門”的事,都是大事要事,甚至是人命關天的案件。

我走訪過許多八旬以上的老人,統一的說話是,我們的李氏大宗祠,也曾開過祠堂門。家鄉祖祖輩輩相傳,在開荒斬草、插枝爲標的歲月,龔李兩姓曾有個一次血腥的族鬥,雙方屍堆成山,血流成河。結果,龔氏家族被趕至條件惡劣的壟桑溪落業。當時,他們只剩下豬娘一頭茅屋一間,至今有“豬娘洞”的來歷爲佐。還有,路旁的巖殼裏爐竈依舊,似乎在訴說着那段悽慘的歷史。在以後的百多年裏,龔李兩姓老死不相往來。可是,不知道在哪一朝哪一代,李氏有一位貌美賢淑的女子,因爲追求自己的真愛,曾與龔氏一位英俊勤勞的男子相愛、私奔了。結果,雙雙被李氏家族捉住後,都認爲他們有辱門風,必須“沉水!”

也許是社會在進步,也許是龔李兩姓人的良心發現,也許是雙方都已經大徹大悟。其實,他們骨子裏的仇怨早已消散,只是兩族人表面上都強硬着。於是,李氏家族對私奔的龔氏男子的家人放話說,除非龔氏家族賠理道歉,並認同兩人是龔氏家族的成員,否則二人就非死不可!早已想和好的.龔氏家族,立即備上厚厚的大禮登祠求解,從此,龔李兩姓一笑泯千仇……相傳,從那以後,龔氏家族才得以從壟桑溪搬家到文公堖繁衍生息,這就是該地爲什麼全是龔家人的原因。然而,更有近乎神奇的傳說,那就是李氏大宗祠中供奉的祖人、治通公神像的臉上,似乎多了一私欣慰的笑容。

我之所以要寫下今天的文字,是因爲李氏大宗祠早就已經不存在了。解放後的1953年,李氏大宗祠遭遇到第一次毀滅性的大拆遷。因爲要修建紅土坪鄉中學的緣故,宗祠除享堂而外,所有黛青的磚瓦與渾圓敦厚的木料都被拆走了。1971年,也就是在我四歲時,因爲要在李氏大宗祠的舊址上修建本鄉的供銷社,部分享堂算是分給我家的住房,又被強行地拆掉了。由於爸爸老實,媽媽是“地主”的子弟,我們全家被趕至水井灣的一塊古墳堆裏。在那“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選擇”的年月,爸爸在一塊高大挺拔的古石碑前,支起了幾塊大石頭,那就是我們做飯的臨時爐竈。丈餘的排路碑的罩檐,就是我們家放鍋火碗盞的地方。那板壁上粘着厚厚牛糞豬屎的畜舍,就是我們家的臥室。記得,我曾睡在木板牀上用小手指撥弄板壁上的幹牛糞時,還享受過媽媽的“板栗子”。記得,呼呼的北風吹進被窩時,我把一雙小腿伸向了爸爸的身上……半年後,大隊上才把我家的房子,在“不願意就不管你們噠”的恐嚇中,隨意的組建在末嶺崗上。不過,讓家人感覺好笑的是,當我們長大成人都能吃飽飯後,家鄉又傳出這樣的講法,說在我們家鄉只有四個好屋場,而我家的老屋場是其中之一……好笑不?

其實,這些都是陳年舊事,唯一讓我感到痛心的是,李氏大宗祠是六百多年的文物啊!說拆就拆了,想起來欲哭無淚!我記憶中,那些雕琢精美巨石類的遺物,要麼被用作建房的下腳石,要麼被永遠埋葬在水井灣的地底下了。從此,李氏大宗祠徹底灰飛煙滅……

如今,社會日趨發展了,物質也極大豐富了,可是,相應的精神文明卻沒有跟上。有時候,即使在同一家族中鬧起矛盾來,也如同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真是讓人心痛不已。因此,我倒常常回想起有宗祠的日子,覺得那時的同族人,猶如一家人一般,親切而有凝聚力。

當然,我並不希望族權膨脹而凌駕於法律之上,而是希望各家族的黎民百姓,在黨和國家的正確領導下,讓心有所屬魂有所寄,感覺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