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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夏一日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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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點半,夫人手機上的鬧鐘叫響。她不緊不慢地坐起來,拉開空調被下牀。六時整我的手機彩鈴聲響。設置二次鬧鈴是爲了保險,怕手機出故障耽誤了她起牀。夫人出門之前我會提前去開大門的鎖,六時半左右也會站在門邊送她出去:“慢走,有什麼事打電話聯繫。”

炎夏一日散文

寒冬時她是不允許我送的,怕我受了風寒患感冒。但我一直堅持開大門的鎖,儘管她多次說不要多此一舉。我之所以這樣做,是感謝她退休以後沒有在家享清福,仍在爲小家庭作貢獻,以這種方式提醒自己,不要忘記她風裏來雨裏去的辛苦。“身體無礙再多做幾年,賺幾個錢貼補家用。”我越客氣夫人幹得越帶勁,看樣子先前商量好了六十五歲歇肩,恐怕要往後延了。開罷鎖,在她的催促聲中我又鑽進了熱被窩,一下子成了“暖爹”。不一會兒門“吱”地響了一聲,夫人出門摸黑上路了。又過了一會兒 ,我的手機連響了幾下,這是她在公交車上向微羣發早安的聲音。她不怕麻煩,能發的羣一個不落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這樣。

夫人是主任醫師,我是副主任中藥師,按說退休工資不算低,她完全可以坐在家裏安享晚年。可我們過慣了大手大腳的日子,不會勤儉持家,年底盤點時總是所剩無幾。“算了,從明年開始爭取多存一點養老錢。”她總是這樣寬我的心。我時常想幸虧有她這份收入,生活依舊過得寬鬆活泛,不然真不知道有多緊張。顧家的女人大多是不辭辛勞的,何況夫人是一星期坐三天專家門診的醫生,別說工作強度不太大,浪費了資源也是怪可惜的。就這樣,在親朋好友見面時勸她別再去上班了的關懷聲中,寒來暑往,不知不覺過了九年。

夏日裏我一般不睡回籠覺,除非頭一天晚上有事上牀遲了,要補瞌睡。我像許多沒有什麼牽掛的退休老人一樣,每天睜開眼睛後的第一件事,是靠在牀上翻看手機。先瀏覽大學羣轉發馮站長之家的“三分鐘新聞早餐”,瞭解一下國內外大事;然後瞧瞧晚睡的“夜貓子”和早醒賴牀的“微信蟲”發上羣和朋友圈的心靈雞湯(不厭其煩的發老了怎麼過)和到處遊山玩水的小視頻(常見幾個戴着黑鏡的婆婆像燕子一樣展翅欲飛的靚照);最後是在有八個大學同學的羣發一個早上好的問候。

這二三十分鐘算一天的序曲,如果沒有別的情況,夫人上班以後我會寫點豆腐塊大小的東西,約七八百字,比小學五六年級的學生作文稍長一點。四五幹字的散文抓緊時五六天,懶散時一個星期以上,比劃着弄攏去的。我喜歡這個輕鬆的文體,所見所聞,所思所悟,無拘無束像溪水隨筆尖自然地流淌出來。這個舞文弄墨的苦差事,是退休後偶然涉足的;但給我的晚年生活增添了不少的樂趣。

二O一六年八月,我誤打誤撞跌進了江山。第一次投的是一首先前模仿寫的《沁園春·夏訊 》的詞,正好用的是比較熟悉的唐詩中多見的十一尤韻部,僅有一字出律。爲鼓勵新手,破例(這樣的詩詞至少要五首)錄用了。不知深淺的我接着又投了五首所謂的舊體詩,因不符合格律的要求悉數退稿 。這時才知道在高中、大學羣裏和同學助興時鬧得水響的都是打油詩,草臺班子的東西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又想過過文學癮,只好改投隨筆的文章,猜想這大概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吧。我找出一篇以前發上微羣裏的文章,認真地修改以後拋上去了。江山文學對新人也許是以鼓勵爲主,編緝還說了幾句鞭策曖心的話。興趣撩起來了收不了手,一本正經地幹起來,隔三差五總有新篇發表。僅回憶老母親的內容就寫了三四次,還感覺意猶未盡。一次我無意間發現了標題旁邊的藍豆子,繼而又看到了《孤獨者》一文編緝老師“祝賀加精(鮮紅的紅豆)”的評論,此外還有望塵莫及的絕品一一這才知道文章有這麼多講究。回頭再翻看剛開始登載的五篇文章,都是無豆光板。由此可見我剛跨進江山文學大門時的水平,是不值一提的。幸好渾然不知,不然的話,說不定早打退堂鼓了。生活中有很多事情就是這樣,本來再堅持一下說不定會取得成功,一旦萌生退意便功虧一簣。爬格子一年不算冤枉,有十六篇(十五篇可簽約)文章斬獲了精品,可謂豐矣。於是有文學社團邀我當編緝、評論員什麼的,我還有寫中長篇小說的夢想未實現,一直未動心。既是衝着詩去的,我又學習了詩詞格律,不久就在江山文學上登了二三十首詩,算了了一樁心願。

喜歡文學是我青年時期的夢,只有年輕時和朋友在一起琢磨寫情書的實踐。原以爲看多了書自然會寫,等退休閒下來時再動筆。因受朱自清、汪曾祺、老舍這幾位文學大師文風的影響,我對散文情有獨鍾。朱自清和俞平伯攜手同遊秦灘河,又同題(《漿聲燈影裏的秦淮河》)作文的文壇佳話,多年前就知道,其美文玩味了多次。因我的文學基礎差,開始沒有把握區分文體,乾脆籠統地投,讓系統的編緝去分。說起來好笑,小小說、隨筆、雜文欄目居然都染指了。後來無意中看見了編者案中有這樣一句話: “這篇文章細看起來更像一篇散文。”我頓時感到臉上發燙,再也不好意思讓編緝老師勞神費力地分揀了。又因受不了短篇文章構思之苦,我僅僅試寫過小小說《換鞋》、《老夫老妻》、《陳師傅》等爲數不多的幾篇文章。但囊中從未收到過一顆精品紅豆,何多何少有點遺憾。

大概是老天爺故意捉弄人,我過去在科室當主任時最怕寫總結報告,現在不知咋的,提筆成章。十天前我參加老同事兒子的婚禮,旁邊坐的另一位老同事正在用我的手機看我剛發表的《別了,玉龍島花園》。她說:”工作總結是假的,你寫不好;散文是真的,你會寫。”是誇還是調侃?我不得而知。

不是酷暑嚴寒的季節,第一次鬧鈴響後,我會爬起來做早餐。或雞蛋麪、或葷素餡子的餃子等等。夫人喜歡在家過早,上班心情好。暑天夫人不在家過早,我也懶得下廚。離小區不遠處有一家蔡熱記餐館,做炸油條、面窩、雞冠餃的年輕人愛崗敬業,不停地大聲吆喝:“蔡漢文正宗品牌店,買熱乾麪、湯麪、湯粉送豆漿啊!”天熱在家做個過早的滿頭大汗,也省不了幾個硬幣,不划算。送二元一杯的豆漿很吸引人,這兒的爹爹婆婆都願意多走幾步路;我也常去那兒買。這是商家送優惠,不是佔小便宜,不醜。熱乾麪、湯麪視情況換着吃,油炸的幾天不重樣,豆皮十天半月買一回。平均扯一天只花六七元 ,且把早中餐一起解決了。不上班的人總不覺得肚子餓,這樣對付的老人不在少數。還是赴宴的那天,有人說我好像長胖了,不用問指的是我這張老臉。散淡之人無甚閒事,宅爹焉能不胖?其實我小時候也胖過,五歲時看病的醫療證上的光頭相片和《小兵張嗄》電影中的胖墩差不多,莫非瘦臉六十年,返老還童了。像真正的美人一樣,儘管操心的日子弄得灰頭灰腦的,一旦兒女成人輕鬆後,褪去歲月留下的痕跡,半老徐娘的風韻仍然會掛在眉梢上的。

買早點往往是擱筆以後,反正二餐湊在一起吃,早一點遲一點無所謂,一般九點以後進餐。上午暑氣未上來,電風扇轉一下可耐受,我像兒時漢口的爹爹上身赤着膊子,下身着近膝大短褲一樣,天熱無君子,顧不得那多了。一天送快遞的人突然上門換貨,我打開房門忙不跌地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順便塞了一聽王老吉的罐茶到滿頭大汗的快遞員手上。戴眼鏡的俊秀青年說:“我在家也這樣,也這樣。”他邊說邊退出。

進餐飯往往是坐在茶几前的沙發上,邊吃邊看電視,蠻愜意。湖北經視臺回放週五的中老年相親的節目《桃花朵朵開》是要看的.,沒人託我幫忙物色對象,只是從這個窗口瞭解時下中老年人三觀的變化一一開口房子能不能添上女方的名子,錢由誰管等,超出了五十年代的人受過黨的教育說的自私自利的話。有時看一部一個半小時的老電影,如反特的《羊城暗哨》、搞地下工作的《永不消逝電波》、學雷鋒做好事的《今天我休息》、建設新山鄉的《我們村裏年輕人》等五、六十年代的黑白電影。我時時提醒自己別激動,火紅的年代、激情燃燒的歲月最容易讓人熱血沸騰(我有高血壓的病,最怕血往上涌)。往往是通過老片子勾起對兒時讀書生活、街坊鄰居往事的幸福回憶,沒有勵志的意思。還有的時候看看棋苑天地,漢界楚河、黑白世界對閱盡幹帆的老者來說,細細地品也是別有一番滋味的。至於電視里人文自然的東西就更不用說,日子多如牛毛,有的是時間打發。加上我和夫人一樣,不打麻將牌,不跳廣場舞,不張媽媽李奶奶地閒扯納涼,也不大喜歡外出遊山玩水。但我每年也出去一二次,那是孝敬的女兒非要我去不可。這幾年我去過幾個地方,也有國外的。去新加坡寫了《新加坡掠影》;去泰國寫了《阿九》;去加拿大寫了《遊加拿大有感》等。七月中旬我去過利川最美的涼都蘇馬蕩,那是送姐姐和她的外孫女去弟弟那兒避暑。那兒晚上要蓋被子,很舒服。夫上要我多住幾天,我很不踏實地呆了兩天就返漢了;弟弟也沒能挽留下。我不能讓夫人汗流浹揹回到空蕩蕩的、蒸籠般的屋子時,沒有涼意。

上午剩下的時間,一般是做衛生。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每天輪流打掃。這一塊最難做到夫人滿意 ,因各人的標準不一,無法量化,只能她說了算。每次檢查,我像鄉公所裏的維持會的人小心翼翼地應付進村的日本人一樣,“蒙哄過關”。她不大留意的沙發,幾乎從未提及;面上的衛生掃一眼,一般不挑毛病。盯的重點是牀下、牆角的塵絮飛花。夫人的要求是先拖後掃,我老眼昏花,時有遺漏。一看見夫人進門拿撮箕和掃帚,我心裏就發慌。她哪裏是抽查,像鬼子在村口的大路上探雷。所以,多少會收集到不乾淨徹底的證據。我只能怪視力不好,看走了眼。怕夫人懷疑我敷衍,有時故意把拖把遺留在衛生間,讓夫人看見。她心情好時也就罷了,碰到情緒不好的時,看什麼都不順眼:“拖把爲什麼不放在陽臺上,你不是爲自己做的嘛,表什麼功……”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弄得我不是鼻子不是臉。挨訓還好受一點,接受教訓,以後小心應付不就得了。天熱了,夫人要灑一點放了幾年的六神花露水拖地板趨蟲。不知咋的,她回家聞到花露水的清香,就徑直進空調房,不去陽臺拿撮箕和掃帚探雷了。

其實,夫人不是疏忽,而是看見我滿頭大汗的苦相心疼。她到家時,涼稀飯、冷西瓜、冰鎮酸梅湯 ,綠豆沙,任選一樣降溫;晚餐或麪條、或飛餅、或饅頭等;外帶三四個搭配的葷素菜換着花樣上桌。這都前是我午睡後,一樣一樣地弄出來的。

大門響了,夫人回家了。待我把飯菜端上了小桌子,再請夫人入席。看着可口的飯菜,夫人會說: “辛苦了,喝點酒吧!”“你累了,先吃吧!”我一邊說,一邊去倒酒。這是黃梅蔡山鎮的糯米酒,四十二度,十斤一壺,香!就二兩小酒,聽夫人講單位上的新鮮事,她說我聽。

洗罷澡,洗衣服是夫人的專利,儘管是用洗衣機,我不爭。不管是晚上九點,還是十點,都由我晾衣服,她也不爭。

明天立秋。伏天過了一半,還有二十天出伏。但天氣總是在往早晚涼一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