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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是手裏的一把注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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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打電話說今天一起晚餐時,纔剛睡醒,正在揉按着略有酸脹的眼球,想,怎麼一下子就到下午了呢?有時人就這樣,忽而感嘆時間太快,忽而抱怨時間太慢,似乎人生的感覺應該是一座莊重的老鍾,滴答滴答,嚴謹,固執,守舊,絕不快一分,也不慢一秒。當然,做夢的情況除外,夢是生命已經習慣的意外,睫衣開合之際,滄海便不覺間成了桑田。

浮生是手裏的一把注的散文

天沉沉的,雲像是被技藝高超的匠手剛剛調塗過,潮溼,均勻,看不出一絲裂隙,讓你的瞻顧在單調的灰裏無聊地滑。這兩天疾厲的風在此刻也有了倦意,棲在樹上輕輕喘息,時而奮一下翅膀,那枝椏便忽地搖晃一陣。隔着玻璃,依然能感到春寒未歇,西風還在掠陣,偶而可看到有鳥兒落荒。實則,這樣的眺望不過是一種驗證,此情此景早已熟視,人有時還是要將之拓下,是因爲心存的原片總會被情緒侵洇得模糊。

此刻,安坐簾下,釋卷在案,嗅幾字墨香,放一縷青煙,不由地想,我都模糊了些什麼?

這兩年,幾乎沒寫過字,更別說聊過天。Q裏雖加了幾個羣,同學的,朋友的,還有個是閒來問路問到的`,也只是偶而悄悄潛伏進去,很是惜言。生活裏對陌生人可以談得風生水起,越是相識,越難灑脫。老同學們聚在那裏,常有人問,××在哪,現在怎樣了?有時很想蹦出去大喝一聲:爾等聽好,老子在此!卻終於沒有。當年的風流而今閒卻,不是爲些名利縛,而是爲他情耽擱,說來慚愧。如今,海闊天空只是用來放飛思緒,再也不是用來說的,因此,羣裏市井般的打躬作揖,吆五喝六,實在讓人不耐,才知當年,老子竟如此招人之煩——年少啊,還請包涵。所以在羣裏合計說不過十句二十句後,退了兩個,留下兩個。

自己這是退化,還是了進化了呢?若就此斷言情商問題的話,看老子在生活中也是左右逢淵,圓滑自如,一付媚俗相全不落他人,有人見了必定會掩面嗤鼻。有幸的是自己怵酒,否則必是醉徒一個,整日裏被那羣狗友拉去雲掩霧罩,便這樣也招來百夫所指:你小子這麼難請,一定是在演金屋藏嬌的把戲。天,我是竇娥家親戚,怨得很。

其實心裏的感激一直都在,爲了那些情份,那些掛念。想來自己已活成了一個球,有着迥異的兩極和赤道,赤道是玩世不恭的燥,兩極是拷問自我的酷。只因骨峭肉乾不勝炎,所以我的季風習慣了緩行,於夜,於壑,於水渚林間,靜涼便好。爲心而活的人,難免爲心所累,因爲心這傢伙是個長不大的小精靈,喜怒難測,冷暖易感,若略有損,你便打多少補丁也是枉然。所以閒來不可過甚地問心,問多了它會更畏縮,更糊塗。在我時而的問裏,我知曉,雖然物換人非,但我心依舊,一直被記憶牽着,不曾相離。

窗外,天色如暮,雲幾乎要壓上眉山,壓得指尖滴下了舊事,滲入久荒的紙箋。便隱見一些人行於字裏行間,標點處招搖出荷傘槐衣,楓雲梅雨,還有大片的蒲葦青草,洋洋灑灑蔓開,把那些婆娑的情節掩得影影綽綽。俯首而視,我仿若八千里河山的孤雁,馭萬丈紅塵赴命,一抹夕暉在翅,翔下一程風雨無阻。低頭,瞥一眼舊景歷歷,景中人事已然模糊,我知,在我的江山裏,只是暫時把它們放下。

近來忽而感覺不能這樣逃下去,正如俗語所言:逃得過正月初一,逃不過正月十五;還說跑了和尚跑不廟。慚愧得很,我非佛徒——我這樣子只怕褻瀆了佛祖,阿彌陀佛。但我也算是有我的廟,一柱梵香,幾粒念珠,卻是安放本心於壁龕,時時禮拜。以我的造化,若這一生可成徒子的,不過是一介賭徒,搓着雙手,紅着眼圈,癡想着去多贏一分心安。因而身邊的W、D君等友們看不下去,一再勸勉說,都這把年紀了,不能再這樣下去。更甚者揚言要綁這個瘋人去精神病院深造。啊呀,若果如此,豈非要成爲被精神病的一員?故而一咬牙一跺腳,怒目相視,嚇退了伊們。其實心裏肚裏則知明伊們的好意,若非關心,營營紅塵中又何必磨這些閒嘴皮子,做不討好的閒事簍子?看,我總是這樣拒人,非是不識趣,實在是衷於本性,難捨心願。

終不知這一生會留下怎樣的墨痕,自知生來愚鈍,起筆無力,行筆澀晦,更何況磨不好今生的硯。因爲不會一展側鋒的技藝,一味地藏鋒終成不了飄逸灑脫的書風,自己看不慣,便時常將一紙紙行章揉掉。人生就這樣變得皺巴巴的,即使鐫出一方好印,怕也鈐不下完整的硃紅。幸而不存傳世之心,不求看客贈以抱拳相欽,不過,人以羣分,這世也必定有相懂之人,讀出這拙劣的一筆一畫中的蘊含,爾後笑謔一句:哥寫的不是字,是神經啊。嗯,或許真是這樣,練了些許年,尚未寫到神經末梢,在人眼中已是亂糟糟的了。整日裏這樣臨摹,把神經描得很是痠痛,唯可欣慰的是,尚未至於麻木。

從開始到現在,從彼處到此地,一路走來,河畔風槐林雨,手談夜驚夢晨,皆落於身後作了註腳,蒼白地爲歷史作解。今我獨語晨昏,念着一個又一個背影,一次又一次別離,把寂曉默誦成靜暮,日日洗我鉛華,以期洗得舊時素顏。或許生來就帶着一個預言,那麼,不管是痛苦是歡樂,我都會以身試讖,看一看等在宿命盡頭的,將會是什麼。我已失掉了請求世人原諒的資格,故而讓該來的來,該去的去,剩下的,就是手握浮生,押在夢的一邊,直到傾盡所有,直到再無力下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