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殤隨筆散文
（一）沒有比愛更溫曖的天堂
沒有比天涯更遙遠的地方，沒有比愛更溫曖的天堂。謹以此文獻給我遠在天堂的外婆……
——題記
暗柳啼鴉，單衣佇立，小簾朱戶。桐花半畝，靜鎖一庭愁雨。灑空階，夜闌未休，故人剪燭西窗語……
春雨綿綿，倚窗而立，不由想起了周邦彥的這首《瑣寒窗》。
總覺得該在這樣的季節裏爲外婆寫點什麼，因爲她離開我已經有整整三年了。
三年前外婆逝世時，正值臨近兒子預產期，因爲身體不便我沒能參加她的葬禮。這對於我，將是永久的遺憾。
關於外婆，關於童年，印象最深刻的事便是兒時去她家小住的日子。現在再回首，那些和弟弟與舅舅家幾個孩子在溪邊捉蝦米，在池塘裏摘蓮蓬，晚睡前聽外公講妖魔鬼怪的故事的快樂時光仍舊曆歷在目。而最讓我難忘的，還是每次回家前，外婆偷偷給我們煮雞蛋的事。之所以說偷偷的煮，是因爲舅舅家孩子多，外婆多半是怕她們嘴讒哭鬧，再者是怕舅媽不高興。外婆每次都煮六個雞蛋，我和弟弟每人三個。三個雞蛋，在物資貧乏的二十多年前，對於兩個年幼的孩子，無疑是有着巨大的誘惑力的。於是，童年時外婆給我們煮的三個雞蛋總是成爲我們在小夥伴面前炫耀的資本。我至今仍能記起，外婆把煮熟的雞蛋塞到我口袋裏時的情景，是如些的小心翼翼而又憐愛無比。而每次回家，她都要把我們送到村口，反覆叮囑我們在路上要小心，不要在池塘邊玩水，不要和不認識的人說話……她總是站在那座石橋上目送我們離開、遠去，直到她單薄的身影在我們回望時成爲一個小黑點……
感恩於外婆，還有一件事不能不提。在我一歲多時，媽媽生下弟弟在坐月子，爸爸在外工作。由於疏忽，我由一場小感冒轉化成肺結核。媽媽無法出門，有着重男輕女思想的爺爺奶奶卻一直拖着不肯帶我就醫。那天外婆來看媽媽，恰逢爸爸剛剛從單位休假回到家。她看着已經病怏怏的我，轉身就把爸爸臭罵了一頓，她對爸爸說女孩也是寶，也要有人疼……爸爸這才背起我騎車走了十多裏的山路，到了縣城看醫生。所幸還算及時，那場病對於我總算是有險無夷……後來，媽媽曾不止一次的對我說，如果不是因爲外婆的.那頓訓斥，恐怕我的小命早已不保了。是的，所以我常想，這也許也是我自小和外婆婆最爲親近的原因之一吧！
兒子生日的前三天是外婆的忌日，每年的這個日子都是我對她最爲懷念的時候。外婆去世前的那年秋天曾對我說，她也許熬不過那個冬天。我望着她滿頭的白髮堅定地對她說，外婆，你會看見你的重外孫的！可是，只相差了三天的時間，她終究是沒能和她的重外孫見上一面......
如今，兒子已是個人見人愛的小小男子漢了。
外婆，我最親愛的外婆，您若在天堂有知的話，我想，在這樣的日子，也一定會微笑的。
因爲，沒有比天涯更遙遠的地方，沒有比愛更溫曖的天堂！
（二）我終於笑着回憶你
很多時候，總是會以爲，文字，是可以信手拈來的東西。
因爲，不管是憂傷或是快樂，它都能安安靜靜地陪伴着我，讓我一字一句鐫刻下那些瞬間或是永恆。
只是，這個夜裏，指尖輕觸鍵盤，苦思冥想許久，卻仍是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話語來作爲此篇的開始。
所有的所有，都是緣自於昨日夜半時的那場夢吧。
凌晨三點，一場似醒非醒的夢裏，看見外婆了。
還是那幅永不褪色的場景，正如兒時的很多個日子一樣。橋下，河水潺潺，橋上，青藤纏繞。她穿着一襲淺淺的藍布素衣，裹着一方繡着紅線花格的頭巾，以一種不變的姿勢站立在石橋上，揮舞着右手，正笑吟吟地呼喊着我的乳名……
二十多年了，那幅早已泛上陳黃的畫面仍在。並且，掛在心牆上，成爲了永恆。
都說蹉跎的只是歲月，可不是麼？不知不覺間，外婆離開我，已經整整五年了。時光，也許真的可以沖淡一切，那種刻骨銘心的疼痛和哀傷，在平日忙忙碌碌的瑣碎裏，早已不再時隱時現。只是，有些時候，心裏卻盛滿着深深的惶恐。不知道爲什麼，有時，明明是在心裏勾勒了千萬遍的，可是，閉上眼，外婆的那張臉，卻再也難以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同樣地，不管是否刻意，每年的這些日子，內心的痛楚與感傷都會在某一個夜深人靜的輾轉難眠裏，不知不覺地氾濫決堤，然後，以一種勢不可擋的姿態，猝不及防地讓我就此糾纏在那些回憶裏。讓我的心，爲此無比疼痛而又無比溫暖着。
很久以前，曾對他說，總覺得自已像個缺愛的孩子。現在回想，甚至全然記不清兒時曾在母親懷裏撒嬌的情景。是的，自小以來父母所給予的那些嚴厲，讓我很早就學會了堅強和獨立。同時，也過早地品味了孤獨與落寞。是外婆，用滿懷的柔情和滿腔的慈愛，溫暖和慰藉了那顆渴望關愛的心。因此，五年前，外婆的離開，對我，是個沉重的打擊，更是個難言的痛楚。那個傷口，平日裏可以相安無事，只是，一旦觸碰，卻仍是滿心地疼痛。
一直都是個眼淚淺的女子，總是受不得半點委屈。就像小時候，偶爾做錯了事，父母只需微微沉下臉，還沒來得及開口對着我數落與說教，那些不爭氣的眼淚，便會吧嗒吧嗒地氾濫成災。而那些任性與倔強，也總是匍匐在淚眼婆娑的背影裏。就像如今，偶爾有些時候，受到一些小小的委屈，眼淚仍是會不爭氣地在眼眶裏打轉，只是，卻學會了用佯裝的堅強來掩飾內心的脆弱，然後，讓自已故作輕鬆地轉身、故作淡然地微笑。
所以，這些年來，是一直不敢輕易回憶童年裏的那些美好的。只是因爲害怕，生澀的文字會觸及那些早已結痂的傷口，從而再一次讓那些痛楚化成一幅痛徹心菲的模樣。
然而，終是個感性的女子，某些相似的場景，某個相似的背影，都會在一些不經意的瞬間，透過斑駁的記憶，讓那些舊日的時光仿若再現。
……
很慶幸，行文至此，沒有再像從前那樣淚眼婆娑。
親愛的外婆，這一次，我終於可以笑着回憶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