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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手看男人之一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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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村的市集,是個異常大衆而熱鬧的所在,尤其是中下階層收入的人羣,在這樣的場所花上不多的錢就可以滿足自己不少的願望。所以,用句農村生意人的原話:“趕市集,是很下貨的。”意思就是能夠賣出自己所預期的量,忙活一天,不會很失望。而對於消費者來說,更是有不少益處:一是地點很好,往往選在兩個或三個村子之間對你對我對他都便利的岔口,不用多跑路。二是很方便,十天半月一次,時間安排恰到好處,上次買的吃的用的剛剛完,就立時可以接續上了。三是東西接地氣,根本沒有奢侈品,全是大衆消費起的物什,經濟實惠,購買時爽爽快快不會猶豫。幾番好處,使得這樣的市集很是火爆,也算是農村市場經濟成功運用的範例之一了。

讀手看男人之一散文

我就是在這樣的市集上看到了三雙男人的手,其實是我在購物期間不經意間在自己的頭腦中留下的特寫鏡頭。回來腦中前後串聯,竟然有些蒙太奇的意味,也就很想就此囉嗦幾句了。

這第一雙男人的手,是二十歲剛冒頭男人的手。我在一個用門板樣子搭成的小攤前駐了足,這裏有各色的指甲油。隨着年齡的增加,我在不知不覺間喜歡上了這種很損人健康的東西,原因是被歲月摧殘的不再美觀甚至是連自己都不忍目睹的手(我有時乾脆稱自己的手是爪子),若是塗上了色澤靚麗的指甲油就很有一些女人意味了,是不是有點自欺欺人的感覺呀?幾次實踐下來我發現有好幾種顏色對於我都是蠻適合的,於是,我就想一次購幾瓶,反正也便宜。我站在這張曾經的門板前選了幾種顏色,然後付賬,正要離開時,我對這個很年輕、生意暫時冷淡的小夥子說,“指甲油很容易掉,但是又很不容易全弄掉,怎麼辦呢?”我說話有些賣弄女人腔,尤其是最末一個“呢”字,我用了常常的拖音,還有一些和我年紀不相稱的發嗲。他登時就顯出一些窘色,多可愛呀!

不過我說的確實是一大難題,對於我先前的做法——用一種相對銳利的小物什一點點的刮掉,需花不少的時間,不僅樣子看起來很不雅觀,而且全部刮下來時已經是瘡痍滿甲,慘不忍睹了。不過,在這方面沒有多少經驗的我倒是嘴很勤,比如在離開時就多問了這麼一句。沒想到賣家很爽利地說,“有專門的擦甲紙,五塊錢一盒,有好多張,夠用一陣子的。”我本來已經提着買來的'幾樣東西走開了幾步,聽到此趕緊拐了回來。我說:“真的很有效?能不能試試?”“能,咱有試用裝。”我竟有些佩服這個小傢伙了,還真有一套。我說那就試試吧。可是當他打開盒子小心地揭下來一張時,我才發現自己的兩隻手都提着東西。我並不想放下,再說也沒有地方放,到處是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瓶子。我乾脆伸出左手,左手裏還勾着一個塑料包,包裏是剛從他這裏購買的幾瓶指甲油,並不沉。我把左手伸給他,隨便翹起了一根手指,說:“你擦擦看。”他竟然很不好意思,他用左手抖抖索索地托起起我的左手,以便給自己發力時找個支點。右手的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捏緊了那一小片擦甲紙對準了我的指甲再次徵求我的意見:“真要擦掉嗎?擦掉了,可就沒有了。”可能是他看到我的幾個手指的指甲塗得顏色一致,而且靚麗,好像是在警告我這樣做的後果很嚴重。我說,“沒關係,你擦吧。”

我看到他的手很瘦,手指較長,看上去有皮包骨頭的感覺,而且是鬆鬆垮垮的一層皮。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的手如此稚嫩卻消瘦成這個樣子。而且,因爲剛剛搭建地攤的緣故吧,他的手又沒有水洗,清晰的紋理間有很多的贓物,相對於我比較乾淨、護養得還算不錯的女人的手來說就顯得笨拙、粗陋了。他抖抖索索地、小心翼翼地託着我的手,舉到眼前,右手謹慎發力,前後挫動,反覆幾次,果真爲我擦去了那個指甲上的指甲油,乾淨利索。我吃了一驚,這樣看來,我先前所做的苦力不僅愚蠢,而且是完全沒有必要的。我驚喜之餘,看着沒有任何顏色的這個指甲就好像是卸了妝的半老徐娘,蒼白憔悴,尤其是在其他四個顏色亮麗的指甲的對比映襯下更顯得難看之極,便有些後悔、傷感。他也同時發現了我的遺憾,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可是又不能怪他,明明是我讓他做的。

我說,你得給我塗上一樣的顏色,否則我的手沒法看了。他沒有說什麼,隻眼光急急地在自己的攤位上找了起來,然後他拿起其中的一瓶,對我說:“只是顏色相近,但不會一模一樣。塗嗎?”我說“沒關係,你給我塗上。”我的左手仍是剛纔的姿勢,放在半空中,那個沒了顏色的指甲就傻傻地翹在他的眼前。他好像更拘謹了,很不好意思地其實是很緊張地半托半拿着我的手,右手拿着蘸飽了指甲油的小刷子給我刷顏色。我看他蘸得太多,估計就刷不成什麼精緻的樣子,但也不好意思再讓他在瓶口抹兩下。果然,他塗出的樣子很拙劣,宛如一個小丑霎時站立於我的眼前。他更窘了,臉龐有些泛紅。我說,就這樣吧,比剛纔沒有顏色好看些。他立刻釋然了,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好像是完成了一件責任重大的工程而終於解脫了一樣。我付了錢就離開了,沒有讓他白忙活。

回來的路上,我想這肯定是個沒有和女孩子有過些許親暱的男孩,看到女人的手竟然緊張成那個樣子,就像是風雨中無處躲藏瑟瑟抖動的田鼠,真讓我好笑。不過,我想哪個男人不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從拘謹到不拘謹,就成了沒心沒肺的純爺們了,不是嗎?他這樣未免稚嫩可笑,但很有些敬畏之心,所以,還是很可愛的。再看看那些對女人玩弄得得心應手的中年男人,哪一個會有這種神態和表現呢?怕是專門演也不會演出他這個樣子來。

想到這裏,我心裏不免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