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翠峪的黃昏抒情散文

進山去，是在那個秋日的下午。這個季節，秋意已遍佈萬嶺千山。

山不高，也不險，但對於自幼在坦蕩大平原生活的我來說，還是有些驚喜。最爲喜歡的是它的名字:環翠峪。想像一下，迷濛的煙霧，山秀麗清純的容顏在綠色的簇擁下，怎—個韻字了得?

文人喜酒。本來約定中午上山的，但因中午當地文友要盡地主之誼，免不得要“久經考驗”一番，到山村時已是黃昏。此時，太陽褪盡了金黃，天空慢慢變得灰沉，只是在落下的那個角落還保留着一抹殘霞。不大的村莊，佈滿了祥和而豐厚的聲音，布穀、麻雀、喜鵲、雞的叫聲，孩子的哭喊聲，豬羊誇張的叫喚……誰也說不清這豐富的合奏裏究竟有多少零碎的聲音組成，奇妙的是這麼多繁雜的聲音匯合在一處一點兒也不覺得嘈雜，反而使人感到和諧的靜謐。

在農家的院落裏停下，洗了把臉，我們相約着去看環翠峪的黃昏。道路沿山脈逶迤而去，又順山勢綿延而去，或隱或現。近處，紅紅的柿子如燈籠掛着，不知名的山果在旁逸斜出的枝條上隱約着面容，雜草叢生，野花飄香，鳥雀啁啾，蟲聲一片。特別是蟋蟀的鳴唱，或高亢激昂，抑揚頓挫；或長短交織，沉雄整齊，此起彼伏，和諧而自然，率真而圓潤……

藍，比風的清涼還要柔軟。在蜿蜒的山道上走，—位文友的詩句佔據了我的感覺。天空出現一片無法言說的藍:深邃而幽寂，清澈而厚重。山在藍色的暮靄中沉澱下來，整個村莊和周圍的山宛如一幅淡淡的水墨畫，在大一統的氛圍中，等待你看等待你想等待你思。極目遠眺，對面連綿起伏的山嶺，一層淡似一層，朦朧的山影一直伸向視野的盡頭，伸向我對遠方的想像裏:山的那邊也許有着一個同樣的村莊，一戶戶人家正忙着晚炊，牧童的竹笛聲在暮靄裏飄逸着……風，不停地吹；山，沉默不語；樹，滿目蒼鬱生煙；煙，在九重天外飄散。幾隻歸巢的鳥兒飛過，恰似點點情懷，時而有，時而無，令人不禁喃喃自語:天涼好個秋。

耳朵是有靈性的。但是城市的聒噪和喧囂使耳朵失去了真正傾聽的意義。在鄉村，耳朵的靈性恢復了。我聽見了幾陣犬吠，輕風般徐徐吹來。在我凝神捕捉的瞬間，犬吠又沿着村莊流走，牽引着我的心緒。我想辨認犬吠是從村莊的哪個方向傳來，吠聲彷彿故意逗我似的，忽東又忽西。我慢慢蹲下來，那吠聲彷彿又到我跟前嗅我的褲腳，一直將我拽回到遙遠的童年。

孩童時期，黃昏是我的'最愛。那時，每天黃昏，夕陽西下，晚霞消失，薄霧逐漸環繞村莊，嫋嫋的炊煙在村裏人家的房頂升起，我坐在自家門前的小板凳上望眼欲穿。小村的盡頭，辛苦勞作了一天的母親踏着落日的餘暉往家走來，老遠就呼喚着我的乳名。這一幅關於黃昏的美麗片斷多年來一直定格在我的腦海中，將我長久地融入這樣一種景色裏。

“黃昏是你的，你還需要什麼?”真的，在這裏，你會驚奇地發覺，山村的黃昏比白晝柔軟比黑夜溫暖，它似乎顯得漫不經心，在昏黃的光暈籠罩中，顯出一些朦朧和隨意，帶給人幾分鬆弛，一切都是靜謐的，使浮躁的心平靜下來，使人沉醉在其中。

山裏鄉村的黃昏很容易就墜入夜晚如深淵般的寂靜裏。漸漸地，天地間只有天空的藍和地上的灰兩種色調。這時，你纔會真切感受到時間的流逝:大山裏原來黑得這樣沉、這樣深。白天所見過的一切都歸入這沉沉墨色裏。如煙的歲月是不是由它一次次收去，化爲記憶的黑色?山中歲月漫長而寂寞是誰說的?這樣的寂寞也是有滋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