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等不到白頭散文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她二十六歲，他二十五歲，剛結婚不久就發現她得了癌症。然後是她不停地接受治療，以及他漸漸的冷漠和疏遠。

如果不是生病，他們的愛情之花應該是盛放得最璀璨的時候，新婚燕爾，親親我我，你儂我儂。只是，天不作美，所謂的耳鬢廝磨不過是短短一瞬間的夢，驚醒處，一地悵然。

北京臺的“時光緣”展現了這個故事，我也一字不落地聽完了她的講述。她已瘦得皮包骨頭，節目期間幾次喊停，她是生命進入倒計時的人，醫生已經宣告她只有三個月的時間。看得出她是在與生命做着賽跑，她努力想在人間留下一點自己的樣子。

她說，剛開始查出的時候，藥物控制得好，一切也不影響生活，她就忽略了生病的事情，以至於竟然懷孕了。她多方諮詢過腫瘤不會傳染，也經過強烈的思想鬥爭，後來爲了生下這個孩子，不得不終止治療，到了七個月的時候，生命受到嚴重威脅而又不得不引產。

世人總說，若一個女人願意爲一個男人生孩子，那她篤定是愛他的。更何況，這個故事裏的她，是以命換命。

談起他，她的眼角有淚，口氣平和，卻還是難掩無奈的悲涼。她說，她們曾經過了一段最美好的日子，一起約好不離不棄，用五十年的時光來見證愛情。但她現在只覺得對不起他，不知道是不是還能一如從前，很多時候，她感覺他的臉是熟悉而陌生的，他越發沉默少言。她最喜歡他給的公主抱，結婚那天，他從婚車上抱下，一直抱到紅紅的地毯上，那是無比甜蜜的時光。說到此處，她的眼神閃爍起明亮而幸福的光芒。而第二次抱的時候，是她上次出院回家，他從一樓抱上六樓，只是那時再不敢看他的臉，她怕有厭惡，有嫌棄，有憂傷。

現在讓她念念不忘的，便是再得到一次公主抱，那樣就死而無憾了。

結婚照上的她，陽光、明媚、白皙，雖然算不上國色天香，可也清新漂亮，圓潤的臉上洋溢得全是快樂。

只不過，那已經屬於曾經，她平時都是母親在照顧。

愛情，是奢侈的，也是嬌氣的。我們窮其一生追尋的愛情有的時候根本經不得幾番歲月的顛簸。

僅僅是三四年的光景，她的愛情便從天堂走向地獄，來不及等到白頭，歲月便負了深情。我們無法去判定他的對與錯，我們需要愛情，可沒有生活的愛情，就像沒有土壤的鮮花一樣，再豔再烈也很快會萎謝。

她給她們兩個月大的女兒起名字時，裏面包含他的姓，也包含了她的姓。情到濃時，方成癡，縱是一個人的天荒地老，也要微笑着走完。她留戀這塵世，有如留戀着那段曾經的愛情一樣，難捨，難捨，都是難捨。

她拼命爲他生下的孩子，或許就是她留給他長長的愛。

愛情，到底是美的，就算只餘下一口氣，能抓緊的時候也要拼命抓緊。這句話是誰說的，我已記不清，可這就是愛情啊，是幾千年幾百年來，無數人虔誠的信仰。

愛情最是讓人慾罷不能，恰如美好遇上了美好，滿眼都會是好樣子。苦也不管，疼也不顧，只是要愛，要愛，一定要愛。

常常想起若寒，她是我的好姐妹，也是一個愛情的傻瓜。

若寒離開的時候，天上的雲黑壓壓的，不一會兒就下起了雨，我說老天都被你感動了。她說，平，我只能離開，因爲不捨。

我知道，如果她不離開，一輩子都會是那個人感情的俘虜，他就是一個強大的磁場，她根本無法抗拒。

若寒像高傲的公主，有一套自己既定的人生觀和價值觀，可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從遇到那個叫安的男人，就三觀盡毀。

他的帥氣，他的善良，以及他的霸道小氣都讓她喜歡不能。她也享受着他的噓寒問暖，他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一度讓她陶醉得一塌糊塗。她想，這就是愛情，是她想要的，她想和他天長地久。

思切切，愛重重，“風也蕭蕭，雨也蕭蕭，瘦盡燈花又一宵”。每天夜裏，她都會醒來好幾次，然後翻看一下手機，看是否有安發來的短信，真的恨不能相守朝朝與暮暮。他的一舉一動都牽動她的神經，而她也是他的女神，是這個世界最純潔與完美的女神。

世間最好的愛情，莫過於你愛我時，恰好，我也愛着你。

若寒常說，剛開始他追我的時候並不覺得多好，可等愛上他時，怎麼感覺任何男人都不及他？我知道，那個時候，安是費了好大勁才俘獲了芳心。

可能愛情最美的，就是這種初來時的洶涌澎湃吧，它一下子就佔滿了人的心，所以即便後來再發生什麼，都再不能撼動先入爲主的那些過分的甜蜜。

安說，你的心，只需給我一個擦身而過的地方就可以了。他還說，以後，我不會讓你再難過再落淚。他的手機、電腦裏設置的都是若寒的照片。安喜歡在別人面前挽緊若寒，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這個女人是他的。

後來若寒常與我說起，她也能感覺到安是真的愛她，只是他更像一個沒有長大的大男孩，不懂得如何去愛一個人，也並不知道女人真正需要什麼，有的時候明明她是撒嬌，故意逗他，他卻當了真，顫顫兢兢，不知所措。

若寒告訴他，有的時候只需要一個微笑，一個擁抱就能輕易化解了眼前的.兵荒馬亂，但他倔起來不偏不饒，有一套自己固執的理論。

很多時候，他的愛讓她並沒有安全感。

他不喜歡她和別的男人有接觸。愛情如此小氣，不過，如此小氣的愛一樣也發生在若寒的身上，他們把彼此當做了世界的僅有，恨不得刻到心裏，別在胸前。

只能說，那時，都年輕。年輕的愛情總是山河動盪，山崩地裂一般，總是以爲極致就是最好，拼盡全力地去追求心裏的伊甸園。

愛，像暖暖的陽光，可以催開萬紫千紅，卻也可以像烈火，灼得人體無完膚。

吵的最兇的一次是安要和她分手，若寒怎麼也不敢相信前一刻還溫柔深情的安怎麼變得一下子猙獰起來？他的話一句句像刀子一樣，可她認爲事情的本事並不是她的錯，因爲別人的嫉妒與排擠，他倆都成了被算計的對象。她不明白爲什麼那麼美的愛情經不起生活的考驗，輕易就要放開彼此的手。

痛苦、難過都化作無聲的眼淚，她記得安說過的話，可她分明把滿滿的心全給了他，她爲他流的淚也最多。

沒過幾天，雅安地震，安要去救援，走的時候只給她留了言。

如果說之前還有抱怨與委屈，那麼因爲他的離去，因爲他的勇敢和身處的危險，一切都不算了事，若寒每天都關注新聞，給他發短信，希望時時刻刻都知道他是安全的。原本冷漠了的他偶爾也會發幾張災區的圖片，還有他們在老鄉家吃鹹菜饅頭的照片，那時，若寒就知道安心裏其實還有她，而那些無疑又成了她放大的快樂。

安回來了，告訴若寒：“我平安歸來，因爲有你。”只此一句，便如陽春三月，心上的寒涼瞬間化爲烏有。

要不，怎麼說愛情像毒藥呢？重要的是喝的人往往願意毒發身亡。他們之間磕磕絆絆好幾年，我常常看到若寒很心疼，她把自己身上的刺一點點拔去，然後流血，結疤。我說你真成了張愛玲筆下那朵花兒了，臥在塵埃裏費力地開放，但就是不知道你這花兒能開多久。

她笑笑，說就是離不開他。

再後來，自然是彼此不堪重負，筋疲力盡。

我想，他們並不是不愛，只不過那時年輕，愛的太用力，也愛的太純粹。

當若寒選擇離開這座城市的時候，我就知道她不會再回頭了，愛到不能愛，其實也是很悲涼的一件事情。

走的時候，安說，這一生你都將是我的驕傲，你是我一生最愛的人。其實這句話若寒並不想放在歲月中去見證，她寧願相信這是一封永不褪色的情書。她就帶着這份美好踏入未來，她將這些存放在了心裏，讓其沉澱，發酵。

有些人，或者想念比相愛更適合。

一晃，好幾年過去了，她有了自己的家，他也有了自己新的愛情，但若寒有時會欲言又止，遠在另一個城市的她其實還是想打聽一下安。電話中無法看到她的表情，然而她有意無意地提起安，讓我明白她終究忘不了他。前日，大清早她就打來電話，口氣有些激動。我夢見安了，夢見安了，很清晰，他還和我說了話，後來我們互加了微信，他還給我留了言，他叫我老婆，老婆。

荼靡，一個憂傷的詞，帶着頹廢的色調。荼靡花事了，一切，就該是結束了。佛說:一切有爲法，盡是因緣合和，緣起時起，緣盡還無，不爲如是。

不知道如今的安還會不會偶爾想起若寒，但我深信相愛的時候都很愛，而世間愛情也並不會因爲你的相愛就真的可以相濡以沫。愛情像一個神奇的魔法寶盒，裏面藏着多少的花樣你永遠不會參透，一千個人就會有一千種愛情的妝容。

從古至今，悽美的、哀婉的愛情像天空的繁星一般數都數不過來，可完美的愛情又有多少？“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等等，筆端是訴不盡的情與愛。

難求，才愈發渴求。

那麼，珍惜相互擁有的時光吧！能牽手的時候請別隻是肩並肩，能擁抱的時候，就別隻是手牽手。因爲很多愛情，歲月等不到白頭。

等不到白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