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舞者散文

王春是我發小。我小的時候，他家就在我家隔壁。我們做了很長時間的鄰居。

那時，我們兩家都住在一個小衚衕裏。小衚衕裏還有其他幾戶人家，家家都有一兩個孩子。所以，衚衕雖小，卻很熱鬧。每天都有好幾個孩子，手裏拿着棍棒，跑來跑去，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一點兒也不冷清。我在孩子堆兒裏是最大的，算得上是個“孩子頭兒”，所以，有“發號施令”的權力：隨便挑倆孩子，讓他們手持“兵器”，大戰數回合，直至分出勝負。我有時也親自出馬。我的年齡比他們稍大，力氣比他們大，拿的棍比他們粗，所以，往往不出幾回合，就能佔上風……我們幾乎天天這樣玩兒，樂此不疲。但這種場合，王春通常是不參與的。他很少出門。有時，我從他家門口過，會聽到裏面隱隱約約傳來音樂的旋律。聽他媽媽說，他窩在家看電視上表演跳舞的節目，或是聽幾首歌。小小年紀，就和我們不大一樣。

王春和我的關係是很好的。我們放學的時候，會一塊兒回家，他在路上跟我聊的，幾乎都是關於舞蹈的話題，聊著名舞蹈家黃豆豆，聊楊麗萍，他說黃豆豆在春晚節目《醉鼓》中跳得真高，真美；他說楊麗萍可以和美國舞蹈大師鄧肯相提並論……我插不上話，一邊聽他說，一邊唯唯的點頭。

王春還很喜歡唱歌。唱張學友劉德華的歌，很有味兒。

記憶中，王春從小到大，對學習都不是很上心，但他成績卻一直都挺好，在班裏名列前茅。這一點是很讓我羨慕的。因爲我在學習上下了很大功夫，成績卻一直上不去。我向他請教學習方法，他說他沒啥學習方法，就是上課聽聽。說着說着，他就又和我聊起了舞蹈大師鄧肯，聊起了黃豆豆。我心裏暗暗叫苦，一邊聽他說，一邊唯唯諾諾地點頭。

後來，王春對我說：“其實，那時我根本就不會跳舞。我小時候沒有任何舞蹈底子，只是非常喜歡看人家跳舞。我覺得真的很美。”

後來，王春家搬走了，搬到了城裏。雖說離得也不大遠，但我卻不大能見到他了。後來聽王春說，他一直保持着對舞蹈的熱愛。這兒有兩件事，都是王春親口告訴我的，是關於他和舞蹈的故事。

第一件事：

王春上高二的時候，文理分科。王春非要報藝體班，學跳舞。通常情況下，都是成績不行的學生才報藝體班，他們考正式大學很難，纔打算走這個捷徑。但王春的成績很不錯。他當年中考的時候，是我們縣第56名（全縣前1000名的學生，可以考上當地最好的高中——縣一中），進了一中，還被分到最好的班，被學校當尖子生來培養。他進了高中以後，大大小小的考試，從來都是全校前50名，有幾回還擠進了前10名。要知道，在一中前200名的成績，就可以考一所不錯的大學了。所以，他爸媽很爲他的成績感到驕傲。

然而，他卻要報藝體班！他究竟怎麼想的？

他爸媽氣壞了，極力反對。

王春很倔。他被逼急了，離家出走……

最終還是他爸媽妥協了。王春哭着對他媽說：“媽，我是真的熱愛舞蹈。”他媽嘆了一聲氣，一句話也沒說。

最終，王春進了藝體班，學跳舞。

第二件事：

王春從南京藝術學院畢業以後，相戀四年的女友，有一天對他說：“過幾天你來我家一趟吧，見見我爸媽。”幾天以後，他買了瓶茅臺，又帶了點兒水果，就去了。去了之後才知道，人家是找他談談結婚、工作的事。女友的爸爸說：“小春你畢業以後，就到我公司來吧，跟着我學做生意。這也是小希的意思。”小希就是王春的女友，她爸爸是一家服裝公司的老闆。王春說：“我不想做生意，我還要跳舞……”女友白了他一眼。女友的爸爸冷笑道：“跳舞能掙幾個錢？王春你要知道，你是個大老爺們兒，是要養家的人……”王春還是堅持說他要跳舞，不做生意。氣氛很尷尬……

女友很生氣。鬧了一段時間，問題還是解決不了，誰都不願意讓步。最終，二人分手了。分手的時候，王春對她說：“我愛你，但我更愛舞蹈。”

王春把這兩件事告訴我的時候，很平靜，像是在訴說着別人的故事。我問他：“你後悔嗎？”他說：“我不後悔。”他打開微信，讓我看了看他朋友圈裏的'幾張照片，對我說，這是他前女友的結婚照。她最終嫁給了她爸朋友的兒子，門當戶對。王春說：“她還是這麼漂亮……祝福她，她找到了真正的另一半……”他說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很真誠。我覺得他的祝福，是發自內心的。但同時也能感覺到：他在用笑容掩飾自己內心的悲傷與無奈。

就在前幾天，我們幾個發小聚會。吃完飯以後，便一塊兒去KTV。我一邊喝酒，一邊聽他們幾個唱歌。王春唱英文版的《我心依舊》，竟可以以假亂真。我聽的高興了，也喝的高興了，就大叫一聲：“春春，走一個！”王春喊一聲“好嘞”，把麥克風一丟，外衣一脫，跳起了舞……看着他熟練的舞步，我忽然有些傷感：春春，你的路走得不容易啊……

熱愛，原是最大的動力。因爲熱愛，所以堅守。

“春春，走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