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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撫過我那枯瘦的心傷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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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剛過,秋風翩然而至。

秋風撫過我那枯瘦的心傷散文

腳步輕巧,呼吸綿軟。她知道,整個夏天燃燒過的激情,經受不起凜冽的冬風的摧殘。她輕輕地嘆了口氣,脣齒間不經意的流露出些許的乍寒還暖。

秋風天生就具有詩人的氣質,她在廣袤的大地上描繪出了壯美的詩行,許多輝煌的傑作競相在秋風中展示自己的一派金黃,飽滿的文筆,動情的篇章,儘管寒蟬悽切的叫聲引來了不盡的蒼涼,卻擋不住秋風盡顯它的溫情。

她來了,年年此時她總是款款而至,用悲憫的目光再一次撫過這片土壤,雙手慢慢掀開這片大地的盛裝,輕籲一口氣,土縫裏就滿是大把大把的輝煌。樹是最先知道的,古木最懂的秋風的內心,於是把自己激情的生命用力的箍在了一圈圈密密實實的年輪之中,骨縫裏都寫滿了感動。

秋風的心很軟,忽的一夜,她用金黃的落葉把大地上的溝溝叉叉坑坑窪窪填滿,把寬敞的大街打掃的乾乾淨淨,有時看不下秋霜的殘忍,便會在夜裏偷偷把它們驅散。見了秋風,靜默的大山會露出真誠的笑容,漫山的野果把秋風的臉龐映得通紅,裸露在地表上的長長的根鬚執着的向着巖縫裏生長,生命的堅韌在秋風裏變得更加頑強。經受了秋風的撫摸,山上矮矮的樹叢反而更顯茁壯,隨便的一站便寫就了了一段不朽的輝煌。

對於世間的一切,秋風都萬分的動情,生命的輪迴已走到中年,還有什麼沒有搞懂,年輕時的張揚早已拋給天上飄來飄去的雲層。靜觀雲捲雲舒,重新體會着舊時的歡愉。

秋風懂得嗎?秋風懂得。她以無限的溫柔,把池水吹皺,吹落成一池的枯葉漂零。把枯葉的記憶由着自己的興致三三兩兩的記錄到河岸上,池塘邊,小徑旁。早晨,孩子們跑動的小腳丫,無意間就沾上了一層秋霜。山崖上的秋梨還不肯脫落,依舊攀附在高高的枝頭,它實在放心不下自己的種子是飄落到平原還是落下山谷。它想告訴秋風,自己最虔誠的感謝,滿含對山崖的眷戀對秋風的不捨,他最不忍心和這個世界告別,兀自在枝頭挑立,以一種戰鬥的姿態進行冷漠的對抗,對抗着緊隨秋風而來的世態炎涼。

菊花不忍秋的孤單寂寞,豔麗的綻放,爲秋風放歌,那份華貴高雅,飄逸成一曲交響樂。

秋蟲的嗚咽,不免勾起了秋風的悲傷,生命盡頭最後的淒涼歌聲,往往是一段最古樸的絕唱。

炊煙升起了,散在秋風裏,農家孩子的視線在炊煙中被拉的老長老長,農人的心事也變得像秋風一樣綿長。經過了秋風的撫摸,農家的小院才慢慢顯得有點空曠。秋風會溫情地撫摸過草垛,撫摸過場院,撫摸過牛棚,新下的小牛犢在秋風中親切的依偎在老牛身旁。

在這個時節,母親用衣袖攏住了秋風,把厚衣服從衣櫃裏找出給我們穿上,又翻出箱子底的棉襖在秋風裏拍打,然後掛在溫暖的陽光下。柔暖的棉衣散發出陽光的淡香,我依戀着這種味道,母愛的味道,也是家的味道。看見母親的臉,在陽光下,黝黑的面龐閃着好看的光澤,我注意到,在秋風裏,母親的目光是那樣柔軟溫和。

記憶中母親的手總是那樣冰涼,在一年一年的勞作裏變得粗糙不堪,母親手上的道道創痕都是秋風寫下的賬單,寫滿我們這些兒女對母親的虧欠。那雙手撫過我們小時候的臉龐,總是那樣柔順溫暖,可經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冬天,經過了一次次雪花的撫摸,母親的手長滿了硬繭。於是母親的手輕易不再撫摸我們的面龐,只是有時簡單的爲自己梳一個普通的髮型,舀一瓢清水洗一把臉,再對着鏡子偷偷端詳一下自己的模樣,雙手依偎着臉摩挲着自己眼角的皺紋。我知道,母親手上的那層老繭裏面包裹了世間的最柔最軟,包裹着母親辛辛苦苦聚斂起來的幸福時光。

隨着母親的手,風箱一下一下拉的呼呼的響,竈下塞進幾段乾枯的樹枝或是秸稈,它們依然還保留着對夏的記憶,紅紅的火苗貪婪的`一下一下舔着鍋底,不多久,鍋裏便飄出飯菜的馨香,雜糅着木柴的煙氣,慵懶的飄散在秋風裏,那是我童年最親切最熟悉的回憶。秋風於是便烙上一種家的味道,隨意漫步在小村的衚衕旮旯裏。許多年過去了,秋風還是那樣熱情的爲我捎來這種氣息。

父親的馬鞭在秋風中甩的那樣響亮,把地裏收拾利落了,套上大車,奔向東邊的山上。騾馬在風中變得懶洋洋,父親空把鞭子甩的啪啪作響,我在車上最喜歡聆聽這一聲聲的脆響。到了山上,父親卸開車套,把騾子拴在一棵樹上,我就在山坡上來回跑動忙着捉螞蚱捕蝴蝶。父親提上斧頭找到那些枯死的樹枝或是樹樁,爲過冬準備柴火,這一向就是男人的職責。幹得起勁,父親把褂子扔在一旁。太陽下山的時候,他裝滿一車的木柴,盤算着這一冬的溫暖。我把布兜裏的螞蚱掐去翅膀,然後用長長的草莖一個個串起,提在手裏拿回家,讓媽媽曬在向陽的屋檐下。下雪的時候,便成了爸的一盤美美的下酒餚。

曾經,若干年後,爸在秋風裏站定,眯起眼瞅着我,我們爺倆頓時發現,我已和爸一樣高,一樣健壯的臂膀,只是我不願再在地裏忙活,小院的一切我都已熟悉的無一落漏。爸嘆口氣,幫我收拾揹包,用粗糙的大手,把我用過的書本一遍遍仔細的摩挲,然後一一拾到箱櫃裏整齊的排列,爸的手裏,排列了我十幾年的學海拼搏,爸的心裏早已盤算好了我一輩子的生活。我依賴爸,像魚兒依賴一條河。

我走了,父母的身板卻在秋風裏一天比一天衰落。我離了家,卻始終未曾離開他們的牽掛。

終於有一天,父母依順了我,隨我一起到城裏生活,只是城裏的秋天,沒有了鄉下秋風那多情的撫摸,也沒有了那依戀不已、不肯墜落枝頭的落葉。出了門,也沒了那羊羣在土坡上輕快地踏歌,沒了那高高低低的狗尾草在小徑邊自由自在的搖曳。父親的大車早已在老家院落的牆根靜臥,全然失去了當年的茁壯硬氣和好看的色澤,竈上的風箱也因失去了母親的陪伴而無比的失落,孤獨的呆在那兒,日裏再也聽不到那響徹童年的呱嗒呱嗒的節拍,看那紅紅的竈火。

家門外的老槐樹,孤零零的託着一個喜鵲的窩。院裏的老香椿樹靜立在那兒,還是那樣沉默,在秋風裏隱隱約約飄着葉子的香釅。村裏的幾位老叔叔老婆婆已是步履蹣跚,村口經常拴着的老山羊,身影也消失在鄉村的集市上,村人也早已忘記了她那愉悅的咩咩。

老街上,爸攙着媽媽的胳膊,秋風就那樣散漫柔情的撫起媽媽額前的一綹白髮,那是母親對自己一生勞作最誠摯無悔的回答。我知道用不了多久,爸、媽,連同那幾位老叔叔老婆婆,老家的那所老房子,那掛已經停止了奔波的馬車,那竈下的風箱,這所有曾經真實存在的一切,都會隨着秋風隱入歲月的長河,秋風那時也會因爲生命最終的歸宿而無比落寞。原來,當所有的一切都漸漸消逝,我依然可以用真誠接納這段最美的回憶。

記憶中,米酒的罈子搬出,我用綢布細細的把酒罈擦亮,小心的打開蓋子,急切的讓秋風品嚐,醞釀了一個四時輪迴,這酒氣一下醉了秋風,醉了辣椒,醉了紅豆,醉了山果,醉了窗戶上紅紅的喜字,醉了心愛的姑娘的臉龐,醉了整個古老的村莊。

娘樂了,抱着孫子,仍用那粗糙的手掌;爹樂了,眯着眼站在孃的身旁。

於是,在一個秋天,我隨着秋風回到家鄉,尋找那以往歲月的模樣。腳步一踏進家鄉的地界,我就感到在秋風的撫摸中,鄉親們那溫切的目光,一點也沒變樣,變的只是自己這滄桑的模樣。

秋風又一次颳起,又一次溫情的撫摸,我枯瘦的心傷,永遠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