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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傷痛過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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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走時,業已三十七歲的我感覺仍未成熟。不過,此後的十一年裏,隨着世事變遷,讓我懂得許多。

那場傷痛過後散文

父親是患賁門癌走的。從最後一次我領父親離開一家市級醫院又維持了一年多時間。出於一種求生的本能,父親決定做最後一搏——手術。

那是二零零四年。

姊妹四人中,大姐、哥哥條件很是一般。打工在外的二姐更是溫飽難繼。單位重組的我,買賣剛剛起步。別說上萬元的手術費用,就是幾千塊湊起來也很吃力。痛定思痛,我們一致決定保守治療。

得知內情的父親自然心有不甘。我曾有意通過父親的戰友,勸導父親想開些,可直到生命的最後,眼巴巴的父親依然初衷未改。

零五年四月十日,父親帶着對人世深深的眷戀與遺憾永遠的走了。看着父親虛掩的雙目,在場的所有人都在猜解,除了那個最直觀的想法,一生有着家族大義的父親究竟在擔心什麼?

我將所有與那個未解之謎有關的可能做了一個排序:一則怕是擔心自己尚未完成的遺作。怕我們的淺薄再次粉碎他生命最後的博弈;二是放心不下母親與條件最爲薄弱的二姐,擔心任性的我們丟了親情大義,兀自玩着……

人總有懂事的時候。父親走後,承襲父親所有性格的我,當是姊妹中掙脫苦難的第一人。隨着境遇好轉,沉澱在心多年的遺憾又浮現眼前。可生命不僅開不得玩笑還剛烈到有去無回。出於骨子裏一種本然的血性,之後的日子裏,開始了一場我與父親的贖罪之旅。

經過五年的情感沉澱,我將父親生前發黃、變脆、甚至有些粘滯的手稿進行續寫、整理、編輯、打印。孤軍奮戰兩個多月,於二零一零年父親節的前一天,作爲奉獻給天堂裏的父親最好的禮物,爲父親自費出版了絕筆回憶錄《家事春秋》。之後,又頂着三十多度的'高溫,帶着禮物、書籍以及拳拳的感恩之心輾轉於城市、鄉村,爲父親生前一起戰鬥過的老戰友一一尋訪。在我的苦心參與下,讀者羣從農民、工人、教師、記者而作家、書法家、收藏家……還驚動了省報記者。如今,這部以家族爲引線、以歷史爲背景,凝聚父親最後心血的回憶錄爲我縣檔案局、圖書館、博物館分別收藏並拿往市裏參展。

在時刻提醒自己“常回家看看”的同時,二零零九年,將二姐的孩子安置在當地中石油某分理處工作。並將其全家召回,分文不取住進我的新房裏。

至今,二姐依然靠我生活。並且,這種狀態將一直持續下去。

有時說到痛處,母親總是安慰我說:即便手術,也不會有大起色。你爸得的是實病。你爺當年就是個例子:割開後又原封不動縫上了。而我,至今一想起父親當年急於手術的迫切,悲傷旋即油然。或許,結果真如母親所言抑或周遭親歷:手術還不如靜養生命期長呢!但起碼能讓父親走得安詳些;起碼了了我爲人子的一片孝心;起碼不會因爲父親,讓我心裏懸着一把隱形的刀。

從最後我領父親診療的那所醫院而用餐的那家小飯店兒而聽說某某村民曾經害了什麼大病,去市裏大醫院做了手術……這些都成了延伸在我心裏揮之不去的痛。每每此時,總是悵然望向窗外,內心生疼的爲父親比較着、爭辯着、更自責着。

好長一段時間,瀋陽醫大就像我人生的麥城,經過時,心情猛地一顫,視線隨之模糊。那裏,是父親生前視做能讓人起死回生的地方。可是,這道門檻最終還是沒有跨過。

時間變了,環境變了,心情也變了。回首那段悲情人生,不僅有愧於父親,甚至連自己也對不起。

當孜然一身的我們來到一座城市,住在一個僅有25平的賃房裏,所有的餐具都是塑料的。爲老公不慎打破一個僅僅四角錢的小塑料盆,我竟歇斯底里地罵了他半天;爲能像城市人一樣,體面地活着,毅然打掉了撲向我們的弱小生命;當爲老家翻建新房時,我花十年掙來的二手樓房仍是水泥地面;與所有城市人一樣,同樣生活在一片藍天下的我,直到二零零五年才人生第一次走進歌廳……許多年後的春節,應邀參加一場朋友聚會。酒過三巡後大家載歌載舞,好不熱鬧。能融入一個此院長、彼行長、又土豪的高端場合,理當榮幸。可對娛樂全然不解風情、尷尬的木頭人一般的我一時竟悲傷得稀里嘩啦:這麼多年,生活像一件十足的鐵器一般,壓得我有過一天爲自己放縱的活一回?哪一年不是在雞生蛋、蛋生雞的做兼職?儘管做得不是太好,也足以夠得上一場絞搏。

其實,父親生前有個大病小災兒的也曾無數次別無選擇的奔我而來。在父親心裏,血性、果敢的我就是他手心裏的一張王牌。危急時分,看我風馳電掣一徑到來,父親顯然有了叫板生命的勇氣。

假如生活能夠重來,該是怎樣一番歡天喜地?

生活給了我一切。父親走後,二姐兩次婦科手術;爲二姐夫還原一個已經錯行十二年的戶籍信息並一次補清十二年的養老保險;大姐夫意外受傷,急需手術費用;侄女的孩子身上多處出血點,需要立即轉往市級醫院治療……情況一浪高過一浪的危急,有時甚至突然得來不及讓人思考便奉命於危難之間。風風火火中,心裏就一個字:行!

蝴蝶再美,終飛不過滄海。在許多人眼裏,佔盡芳華、能救人於水火的我,卻在經歷一場孤獨的守望(兩地)。並且,這種日子至少要持續十五年。很多時候,風裏雨裏的自己孤獨地躺在牀上,燈開着、書舉着,眼睛卻再也沒了張舉的力氣。有時不免隱隱作嘆:“紅旗到底還能打得多久?”“征戰”、“殺伐”的詞條到底還有幾分與我相關?

廉頗老矣,尚能飯否?是很多人的無奈。回首自己長長的一生:遺憾在所難免。然,能認識到自己的失誤並盡力彌補就好。

沒有傷痛便沒有成熟。父與子,就像一場接力。關鍵時刻,能衝上去,方不失爲生命的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