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快樂男孩的成長經歷散文

深秋的一個黃昏，我正在收拾辦公桌上凌亂的東西準備下班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猝然響起。習慣了這樣的聲音，我不緊不急的拿起電話，那頭傳來的是一個男孩子的聲音：“老姨，我遇到麻煩了，需要幫助。”叫我老姨的，只有我唯一的大外甥，我着實吃了一驚。問其緣由，他說等回來和我細說，目前最要緊的是回不了家了，而且是在幾十公里的樺川縣。除了一輛暫新的自行車身無分文。電話也是在好心人的同情之下打來的。

我除了驚愕之外，心裏掠過一絲擔憂，可是隨即就平靜了。我想了想說：“孩子，你想怎麼辦？”電話那頭遲疑了一下，然後說：“我想辦法試試坐最後一班車回家，轉告我媽媽我不會有事。如果我不再給你打電話，就是在回家的路上。老姨，拜拜。”然後撂了電話。我的外甥是一個勇敢而個性的孩子，對於他的能力我深信不疑。我把這一消息告訴了姐姐，出乎預料的是姐姐倒沒有多大的擔心。她對孩子成長的教育方式是順其自然，從不施與老式的說教和沉重的心理壓力。我們在等待時間的同時，也在與自己放任孩子在自然環境中自我能力展示的一個較量。沒看見時針的走動，可時間還是以均勻的速度前行。說實在話，我並沒有爲他的安全擔心，我期待的是他會以怎樣的一種方式擺脫目前的困境。更深一點說，在還有人氣的陌生的環境裏，會以怎樣的說辭取得人家的信任而保全自身安全。

六點半，小男孩興匆匆的推門而入，大家懸着的心落下了。姐捧着兒子的臉左看右看激動不已，外甥被看的不好意思了擠出一句：“我沒事，這不好好的嗎?”其實我們大家欣慰的不僅是他能活蹦亂跳的回來了，更重要的是在那樣的窮途末路中能保全自己，戰勝困難。對於一個十四歲的男孩來說，實在是一個驚喜了。

小外甥是一個性格外向的孩子，今年上初中二年級。個子不高卻極富有思想。他喜歡大自然，喜歡旅行。在適當的時候，他喜歡和同學結伴出行，在有限的幾個自然景色中揮灑樂趣。比如採摘野果，看稀奇的'小動物，與溪水裏的魚兒逗趣，或者在秋葉掩埋的夢想裏認真的尋找沒有一點瑕疵的落葉。喜歡站在山頂時的感覺。妄想着站在山頂就可以拖住悠悠流過的白雲。他說山上的景色很美，城外的空氣也很清新。其實小小的他還沒學會用具體的詞彙描繪自己內心的嚮往，也不懂得自然界給與自己的是靈與感的樂趣，只覺得與自然界親密的接觸是那樣快樂，無窮的快樂，無以言表。記得小學五年級的時候，他與兩個小同學騎着兒童車去就近的山上玩，爲了省力氣少走彎路，就嘗試着去趟過一條很久無人問津的護城河，結果倆腳剛一下水就陷進了深深的淤泥裏不能自拔。在人跡罕至的一望無際的污水裏有些六神無主。先是抹起了眼淚後來就是嚎啕大哭了，同伴嚇得跑回家找大人。小同學領着我們是在半路上遇見小外甥的，當時挽着過膝的褲腳黑泥巴沒過膝蓋，小臉髒髒兮兮還殘留着淚淌過的痕跡，無論怎樣他已從泥濘中走出來，自行車的摸樣更是可憐，好像與孩子經歷了一樣的遭遇，面目全非。過後我問他，你後悔了嗎？他說，下回就不會那樣了，不後悔。相對比較，這次的冒險比起小時候的這件事更富有挑戰性，這孩子喜歡冒險，也喜歡在困境中尋找出路，他把這看成是快樂，擔心之餘，我又不免羨慕起這個精靈的小孩子，這樣的快樂纔是真正的快樂，這樣的羽翼豐滿的成長才是真的成長。

我問他，“你幾乎是身陷絕境了知道嗎？”他說：“不會，只要在人羣裏我就會有出路。我的嘴巴和眼睛會讓我找到希望。”

“可是你今天的卻讓我們很擔心。”“可是您的話讓我很冷靜也鼓舞了我。如果不是這個大風的天氣，我是不會遇見麻煩的。”他從隨身的揹包裏抖落出好幾個鵝卵石，興致勃勃的與我們炫耀，到底是小孩子，轉身的功夫端來一盆水，把圓潤清透的石頭放在水裏細細的刷起來，似乎想把這個石頭前世的滄桑與不幸全部洗去，讓它能在這個新家安穩幸福的紮根。這個小孩子心地的細膩善良溫暖讓我徒生敬意。吃飯的時候，他給我們講起了這件事情的前前後後。

他說，他喜歡看滔滔的江水，看柔軟的沙灘，喜歡美麗的貝殼或者與衆不同的石頭。昨天姐姐給他買了一輛新的自行車，結果第二天就貿然的出行了。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去的時候是順風順水，車子藉着風勢在公路上飛馳，感覺非常好，藍天，小鳥，白雲，落葉，還有老農民收割莊稼時的喜悅，自行車和他的心一塊飛起來，兩個多小時就到了松花江邊，夢想的事情實現了，他很高興，在那玩了很久，當飢腸轆轆想起回家的時候才傻了眼，糟糕的天氣讓他舉步維艱，甚至寸步難行，並開始恐慌起來。他只有把車推到公路邊的一個小鎮稍作停留，可是天已經暗下來了，照這樣的速度半夜才能到家，他很怕夜路情急之下才給我打了電話，可是反過來想，打也沒用，他說，在那一刻，他特別想回家。與我通完電話之後他一連走了三家臨街的商店才借了十元錢，打了欠條，而且是用那輛嶄新的自行車作抵押爲代價來取得他們對自己的信任。別無選擇。無論是怎樣的可憐兮兮，最終是成功了。他說在那時才覺得助人爲樂對需要幫助的人有多麼重要。感動的差一點借十元想還二十元了。大外甥說完不好意思的笑了。我拍拍大外甥的肩膀說：“你真是好樣的，在困境面前能臨危不懼，冷靜面對。”“在困境面前沒有什麼比安全更重要了，尊嚴，面子，物質都無足輕重。這是我這次旅行總結的經驗。我特別感謝給我幫助的人。明天天氣要是好的話，還要去還錢取自行車呢！”看着孩子陽光般燦爛的笑臉，我心裏掠過一絲隱隱的慚愧。我問：“那你覺得真正的快樂是什麼？”和一個孩子談人生的大感悟實在有些牽強，可是在一個真正懂得和尋找快樂的小孩面前我們大人又顯得那麼卑微，那麼可憐可悲。孩子說：“快樂和任何事都沒關係，除了自己。實現自己喜歡的就是快樂的。”實在是不敢再深討下去，怕孩子看見自己幾近荒蕪的貧瘠的心靈的土壤，可能這分心情離自己慢慢的遙遠了，可在內心又那麼渴望。不同的年齡快樂的內容會不盡相同，於我們連尋找這份心情的勇氣都沒有了。恍如一個機器裏的零件，按部就班的在磨損和消耗生命的能量和熱度，在成全別人的時候卻忽略了自己。

當年的大外甥如今已上高中二年級，每天忙碌而充實。一日我去他家，參觀了他的臥室，也彷彿走進了看似小小的卻讓人生出無端敬畏的內心世界。綠意盎然的花草，活潑可愛的金魚，世界地圖下的吉他，短笛，洞簫靜心橫臥，幾樣來自自然的古樸的東西分別放在幾個透明的器皿裏，小小的空間裝下的是整個妙趣橫生的童真世界。我很欣賞這個個性的孩子，更準確一點說，我很看好他的前程，儘管成績不是出類拔萃。那天放學回來，他很投入的給我們彈了一首自悟的曲子《天空之城》，像模像樣的，臉上流溢出愜意的美，而我竟是陶醉在他的美里。他告訴我，等春暖花開的時候一定去七星峯旅行，他說要爬到頂峯，去感覺一覽無餘的大氣與壯觀，去感覺與花鳥蟲魚細雨清風相偎相溶的氣息。我也激動的心血來潮，懇求：“把老姨也帶上吧，幾年之前就有這個願望了。你有時間嗎？”一時我被問得啞口無言，是的，我有時間嗎？我的時間都給了誰？是什麼讓我在漫長的人生裏連尋找快樂的勇氣都丟失了？外甥看我眼裏流露出欲語還休的可憐模樣，笑了笑說：“你們大人的時間都在忙着掙錢，掙了錢又不花，你說這錢掙的有什麼意義呢？”“還不是想讓你們生活得更好，更快樂？”“可是我的快樂與金錢無關，與成績無關，有聲有色的生活是自己活出來的，與任何事情無關。”我被孩子的說辭深深打動了，也讓我對這個快樂的男孩再次刮目相看，一個孩子的話能讓我醒悟，不得不讓我重新審視自己，這不能不說是生活質量的失敗，“老姨，我放暑假咱們一起去，可要一言爲定呦，”說着伸出了小拇指與我拉鉤爲證。

外甥的學習成績其實不錯，可是在家裏他是不學習的，他的言論是：要想學，在學校的時間足以能學瘋，不專心致志，把你的青春都搭上也未必能學好，所以該玩玩，該樂樂，姐姐在孩子面前是個溫柔的媽媽，對孩子的思想一向聽之任之，不做反對，也就逐漸養成了遇事有主意，做事有主見的陽剛的性格。

面對即將到來的高三，外甥並沒覺得壓力重重，他說該學習的時候自然要學習，責無旁貸，這是必須的，但也有尋找快樂的自由，享受學習和快樂的權力是平等的。比起同齡的孩子，我的外甥很有思想，這與他課餘時間的快樂成長是絕對分不開的。這樣一個陽光少年，讓我對教育以及追求人生的目的有了更深的思考。如果別人拉着我的孩子去一個陌生的地方玩，即使他非常想去可是他會想着大人平時的言傳身教而拒絕人家，相比之下，我家的孩子就比較安分守舊，就如溫室裏的花，他與外界總有着地域與溫度的差異，當他與自然界融入一體的時候，還需要一定的心路上的磨合，這就是教育不同版本的差異。而我們，連孩子都能看明白的人生的弱點，還要給孩子灌輸這樣的弱性？連蒙帶騙的招數早已過時了，他們成長中思維轉變的速度遠遠超過我們，我們是推波助瀾還是以守舊愚鈍的方式教化孩子？我想應該從我外甥的身上能看明白一些事，從自身的行爲中能懂得一些事，在世事百態中學會一些事，在從容和轉念之間能使自己變得快樂起來，就像我的外甥一樣。如果說能做到這一點，不敢說是人類的一大進步，至少於我們卻是找到了快樂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