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孩的故事散文

在我實足年齡還只有六歲那年，小學的老師來統計可入學的新生，那時，我正與幾個小夥伴把爺爺的披氈鋪在地上，我在上面爬着。媽媽就笑着指了指我，對老師說：“在地上爬的要不要？”

老師說：“怎麼不要？登記！”

幾天過後，那個老師又來了，只是這次我沒有爬在爺爺的披氈上，而是被媽媽洗得乾乾淨淨的，穿着新衣服，正準備跟着老師去上學。跟我一起去上學的還有一個小夥伴，按輩分論的話，我叫他舅舅；按年齡論的話，我還大他兩個月。可是，我們彝族是隻能按輩份叫人的，要不然，有人就會說你沒有教養。所以，我一直都叫他“哦呷”。哦呷我倆就跟着老師去學校了。

我至今還清楚地記得，我倆初到學校時的情形。那天陽光明媚，家鄉九月的天空依舊殘留着夏日的炎熱。我倆的到來很快就引來了無數躲在屋檐下乘涼的同學的目光，我對這種充滿好奇和友誼的目光心領神會又無法適應繼而變得心亂如麻。當時，我也輕輕地掃視了他們一番，他們襤褸的衣裳和斜撘在胸前的空布袋子使我看起來像是一羣被流放的丐幫，但從他們的神色來看，他們更像是一羣信心十足的土匪。

我們的學校，只有一間教室，一個班，一個年級，也只有一個老師。那個老師漢族姓“安”，他還是我媽媽的親戚，因此我經常叫他“阿普”（“阿普”就是爺爺的意思），其他的同學都叫他“安老師”。安老師人很好，但是課講得不好聽，我每堂課都在等待着下課鈴聲。這個習慣我一直保持到現在。

下課後也有一件事讓我害怕，我小的時候非常害羞，每次下課後都不敢去跟其他的同學你打我我打你地玩，那樣又蹦又跳的`總覺得渾身不自在。所以總是一個人站在屋檐下望着他們親切而可愛的笑臉。這時最怕的一件事來了，班上的女孩子總是在離我不遠處望着我並且相互說：“他衣服真漂亮，他人真可愛。”當我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我那張可愛的小臉啊，早已紅透了。現在有時我在想，如果我小時候在女子學校長大的話，現在一定是個“母蛋兒”。

到期末考試的時候，我的成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居然考出了全班第一名。這件事使我成爲我們小學裏的頭號新聞人物，也是這件事使我受寵若驚，不僅受家人之“寵”，而且是受全親戚乃至全村之“寵”。每次我一到哪家去串門，哪家就會對着自家的孩子說：“像呷哈一樣好好學習，多跟他學習，學習。”當時啊！我那張可愛又稚氣的小臉又一次紅透了。

這個學校，我讀兩年就轉學了，也就離開了“安老師”，我也正是從這間學校起步，開始閱讀中國大地。我的小學時代真有意思，就小學六年，我轉了三個學校，換了八九個老師。但這不是我的錯，而是我每到一個學校讀幾年，那個學校就要重建。不管學校怎麼轉，老師怎麼換，我永遠都是班上第一名。因此，我的童年是由一句句讚美話語，一個個不同老師滋潤的。

去年寒假回去的時候，我在路上遇見了多年不見的安老師，雖然多年不見了，可是他的神色和氣質依舊不減當年。他見到我特別高興，問這問那的跟我寒暄了半天。我倆正說着的時候，路邊傳來了一陣熟悉的歡笑聲，我放眼望去，正是一羣可愛的孩子從學校走出來，等待他們的是愉快而溫暖的寒假。望着那羣又蹦又跳的孩子，我居然忘了我是在面對安老師。

面對安老師，就如同面對一條記憶的河流。河水溫暖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