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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素描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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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點滴

人物素描散文

22歲,父親大學畢業回家鄉任教。24歲結婚,28歲有了我。以後每隔兩年,母親陸續為家裡添了二弟和三弟。產下三弟時,母親說:“把三孩給人家吧﹖”找了中間人,聯絡好戶主。等那家提雞蛋紅糖來換人時,父親緊抱三弟對母親說:“咱自己養著!”三弟當了十四年的“黑孩”﹐我家也因此歷經了計生運動的無數次罰款、挖糧、牽牛、扒屋。

泛舟初中,我鬼使神差的操起了文學。晝則囫圇群書,夜而伏案筆耕,樂與之遊。被父親察覺,只淡淡說了一句:“這是艱苦的活。”從此茶餘飯後,睡前暇日,他便給我講魯迅老舍,論《家》和《圍城》;也授作文技巧和方法,樂此不疲。一位表叔曾告訴我,父親年輕時是縣裡小有名氣的詩人,還寫過一個長篇。問及父親可有此事,他答曰有。又問及何以不再寫﹖他笑而不語。

師範第二年,深秋雨季。京城某出版社要出版我的一本書,需費用6000元人民幣,我當即向家裡拋了個電話。過幾日,父親隻身千里而來,另尋其它途徑,卻遭橫眉冷眼。計劃落空,我送他返回至車站,父親緊蹙雙眉,蠕動著嘴脣,“回家再向親友借些……”我說:“我,我不出了。”父親看了看我,又轉過身去,抽了抽鼻子說﹕“我對不住你。”

畢業即失業,我在家賦閒快一年了,二弟也中途輟學,終日荒嬉無事。那段時間父親很是忙碌,有時幾天不進家門,皆為我倆謀一職而奔波輾轉。一日夜,父親與一老友攜物帶禮拜訪一領導家中,適逢屋主不在,立足門外達四時之久。同去老友哀聲嘆氣道﹕“求人真難。”父親笑著說﹕“我倒是習慣了。”

又要請客,母親在一旁嘮叨說﹕“不捨得吃,不捨得喝,攢這些年的錢,全花在請客送禮上了。”又和父親商量:“吃剩下的菜包來吧!”父親大怒﹕“別丟人了。”

我終於在學校尸位﹔二弟即將步入軍營﹔求學的三弟也捷報飛傳,榮登全班之冠。父親吩咐母親炒幾個菜,又拿出家中陳釀。席間,他微呷了一口酒,臉色稍紅,顧全家人而笑曰﹕“等完成這仨孩子的`事,我也該進火葬廠了!”

  【有友如花】

余光中先生,高遠之人,待人接物,高瞻遠矚且心細如髮。他曾在《朋友四型》一文中列表式的把朋友分為四種類型:高階而有趣,高階而無趣,低階而有趣,低階而無趣。以我觀之,高階而有趣者,讓人敬而不畏,親而不猥,遊之久矣,則芳香欲醇,屬可遇不可求之類;高階而無趣者,應是“諫友”和“諍友”;低階而有趣者,有常識,無知識,常給人以不期待之樂趣;低階而無趣者,則“品斯下矣”!

我無餘先生之高遠,風塵碌碌,奔波輾轉,時間大都浪費在構建“物質基礎”上,交遊圈很是狹窄。現將少年時代所交一友,簡略記之,以期摹個一鱗半爪,碰撞出三分靈氣,且最好能博餘先生一笑!

少年時代,意氣風發,追慕李白,常自以行俠仗義為己任,曾經三下“少林”,拜師學藝,自然結交一些武術界的朋友。

這些朋友個性鮮明,粗獷率真,有一種原始樸拙之美。個個面板黧黑,肌肉發達,且身懷絕技。曾見一友一人對四人,出拳施腿,移步換形,轉瞬間那四人仰面倒地,呻吟不絕。他們最恨做官的、富貴的,見其人要麼橫眉冷對,要麼破口大罵。他們最同情弱者殘者,厄運者他們投以熱淚,好言勸慰﹔貧窮者他們給予錢財﹔受欺的他們揚眉出劍,抱打不平。他們最富裕最貧窮。寬裕時談笑間一擲千金,面不改色﹔水窮時敝帚自珍,計日活算。他們最講義氣,有恩如滴水,回報以湧泉,更不惜肝腦塗地。他們口不遮攔,常開低階玩笑,但絕不說大話空話,也不追求所謂的紳士風度。他們識字不多,摸書就頭痛。他們不講究衛生,鞋子、衣服常堆積如山,身上時有臭汗之味。他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拇戰時奮袖出臂,大呼大叫,不醉不散。他們偶涉花叢,發洩一種醜的努力,神聖的憤怒,但心中無妓。倘若真愛出現,大膽追求,騎士之行,雖遇挫折,不改其志,甚至窮守一生,堅貞不二。

我所記的這位友人有其上而出乎其上,更多的是有一種雅緻的書卷氣息。他姓溫名玉亮,河北人氏,身材高大,長髮長臉,面目白皙,最顯著的是下巴右側長了一顆黑痣。認識他是,他剛剛膺獲冀魯蘇皖四省“散打王”。那天我們一聊如故,因彼此報出了生辰年月,剛好他長我幾月,便親切喊我為弟。他很健談,聲音洪亮,措辭得當且妙語如珠。天文地理,文學佛學,武林軼事,社會世情,機鋒棒喝,橫說豎說,亂墜天花。他說﹕“對於別人,我們無話可說,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又說﹕“都是為了‘利益’二字。比如商人為了物質利益,比如情人為了生理和精神利益。比如你們文人和清教徒,則全是精神利益。”

我們曾經夜宿一室。該室臨市街一角,於麥地中開發。室前有一開闊地,生滿雜草。在地上鋪就一張報紙,置酒菜於其上,席地而坐,邊飲邊談。夜濃而黑,路兩旁樹影森嚴,車輛來回不斷,聲音略略刺耳。等酒酣耳熱,胸膽開張之際,他藉助酒興舞起了少林劍法。刺、撩、崩、掛,劍劍聲氣聲風。騰、挪、跳躍之間,一轉身、一回眸、一甩頭無不瀟灑異常,讓人疑為神仙人物。我也藉此情景當場賦詩一首﹕

一劍一卷江湖中,

快意恩仇任我行。

今日沽來金美酒,

醉生夢死也稱雄。

我們燃燭暢談一夜,不眠不休,常開懷大笑。他說:“弟真是一朵水蓮花,佛祖座下的水蓮花。”問及理想,答曰:“別無所求,一個愛人,平平淡淡,一生足夠。”

我們在一塊生活了兩天,分別時握手緊緊,言再會之期。

花有色香味,人有才情趣,花常似人,人常似花。玉亮兄既稱我為水蓮花,那麼兄臺應為何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