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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逝的琴聲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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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初冬,總是多雲天氣,一到晚上便刮小北風,飄毛毛雨,很冷。幾排撒落在荒野上的茅草屋,在寒風和夜色的吞噬下,顯得很蒼涼,昏暗的燈光從封得嚴嚴實實的窗口和門縫中悄悄漏出來,爾後便漸漸熄滅了,只有那沉沉的鼾聲抗拒着寒風的呼嘯。時間還早,但疲憊的工友們已早早地睡着了。

飄逝的琴聲抒情散文

每當這個時候,那把破舊的小提琴又響起來了,悠悠的小提琴獨奏曲《苗嶺漁歌》像暖暖的'春風吹拂在蒼蒼的荒野上,吹得野花野草彷彿也豎起了傾聽的耳朵。這時,我也從被窩裏鑽出頭來,揉着惺鬆的睡眼,凝神諦聽,許多工友們也忽然醒了,都靜靜地欣賞着,或輕聲地跟着哼了起來,但不久又呼呼地睡着了,唯獨我總是等到曲終人散方才入眠。又一個刮北風飄毛雨的夜晚,當那悠悠琴聲悄然穿過我寂寞的心口時,我已按捺不住內心的興奮,循聲來到了那間草棚食堂邊,藉着淡淡的星光,我睜大了眼睛,瞄上瞄下,這才看清了這位練琴人竟是我的同學!

原來,高中畢業那年,他留校任教不成,便來到這荒涼的島西邊陲上修鐵路。因為做工很苦,便想換個活法,於是才操起了這把小提琴,希望能被選進鐵路歌舞團當琴手。記得在中學文藝宣傳隊時,我和他都是拉二胡的,他坐首席,我坐次席,而今他改拉小提琴,説是要立志成為一名小提琴演奏家。我問他:“要是成不了呢?”他説:“那就在這裏修一輩子鐵路。”

修鐵路可算是人間的大苦活,抬鋼軌、扛枕木、挖石碴、打洋鎬,樣樣都得出大力,流大汗,想偷懶也無法子。每天都幹得昏頭昏腦,腰痠腿軟,全身像散了架,倒在牀上便起不來,累得實在不行。可我的這位同學似乎有點超凡,我們倒了,他不倒;我們叫苦,他不叫。休工時,我們胡扯,他練琴;我們讀小説,他看樂譜。每個下午汗流浹揹回來,他總是三口五口匆匆吃完飯,匆匆洗個澡,便獨個兒躲到食堂邊那間草棚裏,操起他那把小提琴,像模像樣地“鋸”起來,一直“鋸”到深夜才罷休,有時是大鬍子班長強行把他趕回茅舍的。而我們都説,他的琴聲是這蒼蒼荒野上最好的催眠曲,沒了他的琴聲,我們倒睡不着了。而每當他的琴聲宛如淙淙流水般蕩響時,我們便忘卻了疲倦,振奮了精神,都願意用自己純樸的感情伴着他的琴聲去做多彩的夢。一年之後,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他被選進了鐵路歌舞團,當了一名令人羨慕的琴手。而這時,剛出校門的我,的確吃不了那份苦,於是隨着大批工友們的離散,我也走了。

此後許多年便聽不到他的琴聲,也沒了他的消息。後來我也離開了那塊生我養我的鄉土,來三亞作事。再後來,打聽了許多人,才知道那個鐵路歌舞團早已解散,他也早已離開了那個島西邊陲,自己貸款買了輛卡車,拉琴的纖手握起了方向盤,走南闖北,搞起了長途販運生意。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在一家茶坊裏遇到了他,大家都不禁感慨萬端地談起了那些年月的事,都覺得人世莫測,光陰荏苒,恍惚間已人過中年,而事業不就,真是愧對了此生!我問他現在還拉琴嗎?他淡淡地説早已荒了,但方向盤握得更安全了,跑了十幾年的車從未出過差錯,同行們都説,他的駕駛技術像拉琴一樣嫻熟。然而,我總相信,憑他的天賦,他應該成為一名優秀的小提琴演奏家,而不是長途販運的卡車司機。但是事非人願,實在令人惋惜。生活本身似乎就是這樣無情地折騰人,既埋沒了不少人的才華,也造就了很多人的成功。俗話説,三十六行,行行出狀元,只要幹一行專一行,愛一行,則是可以揚名立萬,出得名頭的。

但是,從感情上説,我感意聽到的還是他的琴聲,它畢竟比那刺耳的喇叭更動聽,更深情。事隔多年後的今天,每當我想起那段火辣的日子時,便彷彿聽到了他那曲圓圓悦悦的《苗嶺漁歌》。然而,這琴聲已遠離了他的生活,並在他生命的原野上悄悄地飄逝了,永遠飄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