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秋雨精選語錄145句

1、當歷史不再走傷痛，記憶不再承受責任，它或許會進入一種自我失落的精神恍惚。

2、像很多年輕人一樣，在一個意想不到的瞬間，在一個意想不到的路口，突然感受到自己肩頭無法卸掉的宿命。從這一刻，一步長大。

3、許多更強烈的漂泊感受和思鄉情緒是難於言表的，只能靠一顆小小的心臟去慢慢地體驗，當這顆心臟停止跳動，這一切也就杳不可尋，也許失落在海濤間，也許掩埋在叢林裏，也許凝練於異國他鄉一棟陳舊樓房的窗戶中。

4、據我自己的經驗，幾乎沒有遇見過一個喜歡遠行的現代流浪者是偏激、固執、陰鬱、好鬥的。反之，那些滿口道義、鄙視世情的書齋文人如果不得已參加某種集體旅行，大多連誰推扛行李、誰先用餐、誰該付款等瑣碎問題也無法過關。

5、在信息遠未暢通的年代，遙遠的距離是一層厚厚的遮蓋。現在遮蓋揭開了，才發現遠年的賬本竟如此怪誕。怪誕中也包含着常理：給人帶來麻煩的人，很可能正在承受着遠比別人嚴重的災難，但人們總習慣把麻煩的製造者看得過於強悍。

6、小人牽着大師，大師牽着歷史。小人順手把繩索重重一抖，於是大師和歷史全都成了罪孽的化身。一部中國文化史，有很長時間一直把諸多文化大師捆押在被告席上，而法官和原告大多是一羣擠眉弄眼的小人。

7、誰都有千言萬語，誰都又欲哭無淚。

8、原來我們的歷史只是遊絲一縷，在赤地荒日的夾縫中飄蕩。

9、濃陰落盡有高柯，昨曰流鶯在何處？

10、如果忘記了善良和仁慈，只知一味地與別人爭奪成功，那才叫真正的平庸。

11、受苦最深的人最不想說，說得最多的人一定受苦不多，說得高調的人一定是讓別人受了苦。

12、你的過去我無法參與，你的將來我奉陪到底。

13、即便是土墩，是石城，也受不住這麼多嘆息的吹拂，陽關坍馳了，坍馳在一個民族的精神疆域中。它終成廢墟，終成荒原。身後，沙墳如潮，身前，寒風如浪。誰也不能想象，這兒，一千多年之前，曾經驗證過人生的壯美，藝術情懷的弘廣。

14、美，不是外在的點綴，而是人性、人情、熱的精選形式。在社會上，政治和經濟是在爭取生命的強大和自尊，而美，則在爭取生命的品質和等級。

15、歷史上的很多罪名，是不正常人對於正常人的宣判，而不正常人總會以超強度的道義亢奮，來掩飾自己的毛病。

16、中華文化的終極成果，是中國人的集體人格。復興中華文化，也就是尋找和優化中國人的集體人格。

17、世事繁雜，時間匆匆，重者隱之，輕者顯之，真言如風，僞言如磐，真正知道的究竟能有多少。

18、中國文人在整體上傾向於歷史體驗，既迷醉於感同身受的歷史幻想，又迷醉於匹夫有責的責任，只可惜歷史太長，步子太慢，循環太多，經常同意反覆，不能不滿心徒嘆無奈，滿嘴陳詞濫調。產生於羅馬的興亡感慨不會重蹈中國文人的吟詠老套，不會終結於白髮漁樵、廢殿碧苔、老月青山。

19、世間真正溫煦的美色，都熨帖着大地，潛伏在深谷。君臨萬物的高度，到頭來只構成自我嘲弄。

20、即使是站在海邊礁石上，也沒有像這裏這樣強烈地領受到水的魅力。海水是雍容大度的聚匯，聚匯得太多太深，茫茫一片，讓人忘記它是切切實實的水、可掬可捧的水。這裏的水卻不同，要說多也不算太多，但股股疊疊都精神煥發，合在一起比賽着飛奔的力量，踊躍着喧囂的生命。

21、再小的個子，也能給沙漠留下長長的身影；再小的人物，也能讓歷史吐出重重的嘆息。

22、我到過一個地方，抽象得像寓言，神祕得像夢境。

23、成熟是一種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輝，一種圓潤而不膩耳的音響，一種不再需要對別人察顏觀色的從容，一種終於停止向周圍申訴求告的大氣，一種不理會鬨鬧的微笑，一種洗刷了偏激的淡漠。

24、流浪者的本性：不在乎腳下，只在乎遠方。

25、在我看來成熟男子的重要魅力在於責任心，在於一種使你的愛人和你周圍人產生安全感、信任感的穩定風範。

26、站在金字塔前，我對埃及文化的最大感慨是：我只知道它如何衰落，卻不知道它如何構建；我只知道它如何離開，卻不知道它如何到來。

27、一個人最值得珍視的是仁慈的天性，這遠比聰明重要。

28、夜雨會使旅行者企望安逸，突然憬悟到自己深陷僻遠、孤苦的處境，顧影自憐，構成萬里豪情的羈絆。

29、冰島的魅力和恐怖，都在嚴冬。

30、放縱的結果只能是收斂，揮灑的結果只能是服從。

31、對他這麼一個要麼中止，要麼高效的人來說，太知道無聊是什麼。

32、一座城市真正的氣度，不在於接待了多少大國顯貴，而在於收納了多少飄零智者。一座城市真正高貴，不在於集中了多少生死對手，而在於讓這些對手不再成爲對手，甚至成爲朋友。一座偉大的城市，應該擁有很多“精神孤島”，不管他們來自何方，也不管他們曾經在別的地方有什麼遭遇。

33、只有走在路上，才能擺脫侷限，擺脫執着，讓所有的選擇、探尋、猜測、想像都生氣勃勃。

34、不是急流險灘，不是崇山峻嶺，而是夜雨，使無數旅行者頓生反悔，半途而歸。

35、人生如戲，角色早就定了，有人永遠是打手，有人永遠捱打。

36、其實，人折騰人的本事，要算中國最發達。五六千年間不知有多少精彩絕倫的智慧耗盡在這裏。

37、客觀景物只提供一種審美可能，而不同的遊人才使這種可能獲得不同程度的實現。

38、歷史有自己的生命，它就像一個人，既隨和又自尊。

39、他回頭看了一眼西天悽豔的晚霞，那裏，一個古老民族的傷口在滴血。

40、生命，是一樹花開，或安靜或熱烈，或寂寞或璀璨。日子，就在歲月的年輪中漸次厚重，那些天真的、躍動的、抑或沉思的靈魂，就在繁華與喧囂中，被刻上深深淺淺、或濃或淡的印痕。

41、真正的文化精英是存在的，而且對國家社會非常重要。但是這些年來，由於僞精英的架勢實在是太讓人噁心了，結果連真的精英的名聲也敗壞了。真精英總是着眼於責任，僞精英。

42、單向完滿的理想狀態，多是夢境。人類難以掙脫的一大悲哀，便在這裏。

43、世間最讓人消受不住的，就是對美的祭奠。

44、偉大見勝於空間，是氣勢；偉大見勝於時間，是韻味。古羅馬除氣勢外還有足夠的韻味，使它的氣勢也沁水籠霧，千年不燥。

45、你用溫熱的手指劃去窗上的霧氣，看見了窗子外層無數晶瑩的雨滴。新的霧氣又騰上來了，你還是用手指去劃，划着划着，終於劃出了你思念中的名字。

46、囚禁是叛逃的理由，但走的遠了，這個理由漸漸褪去，前一段路成了後一段路的理由。每一段路都能解答一些問題，卻又帶來了更多的新問題，因此越走越遠，很難停步。

47、一切摧殘都是具體的，一切委屈都是難以表述的因此那些答案也是值得懷疑的。

48、貧困因爲失去了多種選擇的可能在真正變的不幸，所以必然單調劃一，而所謂幸福也就是擁有了自由選擇的權利，因此各有不同。

49、長途押解，猶如一路示衆，可惜當時幾乎沒有什麼傳播媒介，沿途百姓不認識這就是蘇東坡。貧瘠而愚昧的國土上，繩子捆紮着一個世界級的偉大詩人，一步步前行。蘇東坡在示衆，整個民族在丟人。

50、文化如遠年琥珀，既晶瑩可鑑又不能全盤透明。一定的沉色、積陰，即一定的渾濁度，反而是它的品性所在。因此，一座城市的文化，也與這座城市的不可透析性有關。

51、最大的悲劇，莫過於把並不存在的文明前提當作存在。文明的傷心處，不在於與矇昧和野蠻的搏鬥中傷痕累累，而在於把矇昧錯看成文明。

52、不管你今後如何重要，終會有一天從熱鬧中逃亡，孤舟單騎，只想與高山流水對晤。走得遠了，也許會遇到一個人，像樵夫，像路人，出現在你與高山流水中，短短几句話，讓你大驚失色，引爲莫逆之交。但是，天道容不下如此至善至美，你註定會失去他，同時也就失去了你的大半生命。

53、熟悉也有毛病，容易失落初見時驚豔的興奮，忘卻粗線條的整體魅力，目光由仰視變爲平視，很難說是把握得更牢了，還是鬆弛了把握。這就像我們交朋友，過於熟悉就變成尋常溝通，有時突然見到他翩然登臺或宏著面世，才覺得要刮目相看。

54、不關顧別人的存在，其實恰恰是對別人存在狀態的尊重。

55、應該告訴好人：我們的生命來得遙遠，因此任何行爲不求當世回報。真正的善良不求感謝，因爲我們要感謝千百年來的善良帶給今天的人類尊嚴，還忙不過來。

56、我一直以爲，王懿榮是真正的大丈夫，在國難當頭的關口上成了民族英雄。他研究的是金石，自己卻成了中國文化中鏗鏘的金石；他發現的是“龍骨”，自己卻成了中華民族真正的“龍骨”。

57、人折騰人，人擺佈人，人報復人，這種本事，幾千年來也真被人類磨礪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58、不斷地設定起點，不斷地突破圍城，不斷地提醒自己，你有一個更精彩的生命，即使年紀很大的也是這樣，這個生命就比較有價值。

59、青菜大米粥，加上藿香正氣丸，入口便回神，這就是中國人。

60、沒有悲劇就沒有悲壯，沒有悲壯就沒有崇高。

61、大凡風景絕佳處都不宜安家，人與美的關係，竟是如此之蹊蹺。

62、人生的滋味，在於品嚐季節的詩意——從自然的季節到生命的季節。有了詩意，人生才讓人陶醉。

63、孤獨不是一種脾性，而是一種無奈。

64、不管別人怎麼表示不屑，我們自知，這是一場歷時不短的生命冒險，天天面對未知，處處遭遇難題，居然全部走下來了。在那遙遠的曠野、陌生的街道中支撐我們的，除了目標，就是友情。我想用名單說明，人生在世，看怎麼組合。有的組合，雖然素昧平生卻能讓每一個生命都擺脫無聊，生髮出霜籠月罩的山水氣韻，敢於合力把世界上任何一片土地都放到腳下，有的則相反。

65、有人辯解，說這是一種剝除了道義邏輯的生命力的比賽，不該苛求。要比賽生命力爲什麼不去找更爲雄健的獅子老虎？專門與牛過不去，只因它特別忠厚。

66、修善，總意味著一定程度的損壞。

67、莫高窟門外，有一條河。過河有一片空地，高高低低建着幾座僧人圓寂塔。塔呈圓形，狀近葫蘆，外敷白色。我去時，有幾座已經坍弛，還沒有修復。只見塔心是一個木樁，塔身全是黃土，壘在青磚基座上。夕陽西下，朔風凜列，整的塔羣十分淒涼。

68、歷史感受和現實感受很難分開，因爲文明本身就有上下的粘連性。

69、大地默默無言，只要來一兩個有悟性的文人一站立，它封存永久的文化內涵也就能嘩的一聲奔瀉而出；文人本也萎靡柔弱，只要被這種奔瀉所裹卷，倒也能吞吐千年。

70、真想爲你好好活着，但我疲憊已極，在我生命終結前，你沒有抵達，只爲看你最後一眼，我才飄落在這裏。

71、天下最讓我生氣的事，是拿着別人的眼光說自己的祖祖輩輩都活錯了。

72、歷史，曾經在這塊荒涼的土地上做過一個有關城市的夢。夢很快就碎了，醒來一片荒涼。

73、青春的力量無可壓抑，即便是地獄也能變成天堂。

74、山河間的實際步履，使一切偉業變成了尋常風景，因此也使我們變得輕鬆。人類本應把一切都放下，放下在山河之間。因此我們也就找到了終點，價值的終點和生命的終點。

75、不在企望遷徙，聽任蔓草湮路，這便是老。

76、茫茫沙漠，滔滔流水，於世無奇。惟有大漠中如此一灣，風沙中如此一靜，荒涼中如此一景，高坡後如此一跌，才深得天地之韻律，造化之機巧、讓人神醉情馳。

77、思念中的一切都比現實美麗。

78、最不符合邏輯的地方，一定埋藏着最深刻的邏輯。

79、文化的旅程是苦，是澀，在這千年的嘆息中講述苦旅。

80、大地所負載的精神流向，比它所負載的其他一切都更難判斷和預見。但我們已經看到，大地本身就是一種重要的決定力量，那麼，就讓我們先來閱讀大地。

81、什麼季節觀什麼景，什麼時令賞什麼花，這才完整和自然。

82、這裏沒有重複，真正的歡樂從不重複。這裏不存在刻板，刻板容不下真正的人性，這裏什麼也沒有，只有人的生命在蒸騰。

83、如果大車必然要倒，妄圖去扶持反而是一種騷擾；如果歷史無意於羅馬，勵精圖治反而是一種反動。

84、要對一些複雜的問題作出選擇時，首先要給自己減壓，先讓自己放鬆下來。在沉重的壓力下，連空氣都是扭曲的，最容易作出錯誤的決斷。

85、我輕輕地嘆息一聲，一個風雲數百年的朝代，總是以一羣強者英武的雄姿開頭，而打下最後一個句點的，卻常常是一些文質彬彬的悽怨靈魂。

86、“成功”這個僞座標的最大禍害，是把人生看成“輸贏戰場”，並把“打敗他人”當做求生的唯一通道。因此，他們經過的地方，遲早會變成損人不利己的精神荒路。

87、太出色、太響亮，能把同代的人比得有點狼狽，引起一部分人酸溜溜的嫉恨，然後你一拳我一腳地糟踐，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88、缺少精神歸宿，正是造成各種社會災難的主因。因此，最大的災難是小人災難，最大的廢墟是人格廢墟。

89、成熟是一種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輝，一種圓潤而不膩耳的聲響，一種不再需要對別人察言觀色的從容，一種終於停止向周圍申訴求告的大氣，一種不理會喧鬧的微笑，一種洗刷了偏激的淡漠，一種無需聲張的厚實，一種能夠看的很遠卻並不陡峭的高度。

90、金字塔至今不肯坦示爲什麼要如此永久，卻透露了永久是什麼。

91、人生，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就還有無限的可能。

92、水寒徹骨，渾身顫抖。先砍去那些蘆葦，那些世上最美的蘆葦，那些離不開太湖、太湖也離不開它們的蘆葦。留在湖底的蘆葦根利如刀戟，大多數人的'腳被扎出血來。渾濁的殷紅一股股地迴旋在湖水間，就像太湖在流血。

93、閱讀的最大理由是想擺脫平庸，早一天就多一份人生的精彩；遲一天就多一天平庸的困擾。

94、一路傷痕斑斑，而身心猶健。

95、災難的最後惡果，是人格崩潰；崩潰的第一標誌，是損毀他人。

96、人這個字倘若總被大寫，寬大的羽翼也會投下陰影。時代到了這一天，這羣活活潑潑的生靈要把它析解成許多閃光的亮點。有多少生靈就有多少亮點，這個字才能幻化成熙熙攘攘的世界。

97、這裏正是中華歷史的荒原：如雨的馬蹄，如雷的吶喊，如注的熱血。中原慈母的白髮，江南春閨的遙望，湖湘稚兒的夜哭。故鄉柳蔭下的訣別，將軍咆哮時的怒目，丟盔棄甲後的軍旗。隨着一陣煙塵，又一陣煙塵，都飄散遠去。

98、如果真的有一天，某個回不來的人消失了，某個離不開的人離開了，也沒關係，時間會把正確的人帶到你的身邊。

99、知識分子總是不同尋常，他們總要在政治，軍事的折騰之後表現出長久的文化韌性。

100、天下有很多關鍵時刻的救援，是被救援者所不知道的。這正像，天下有很多關鍵時刻的傷害，是被傷害者所不知道的。世事繁雜，時間匆匆，重者隱之，輕者顯之，真言如風，僞言如磐，真正知道的究竟能有多少？

101、山間那麼美好，因此，孩子們也就從不害怕墳墓。現在想來，這是湖光月色在撫平人間的生死界限。

102、我在這裏見到了很多的威尼斯商人，總的感覺是本分、老實、文雅，毫無奸詐之氣。由此進一步證實了我以前的一個判斷：只有發達的商市才能培養良好的商業人格，投機取巧、狡猾奸詐，不是因爲太懂商業而是因爲不懂商業。

103、像城頭飄來的歌，像枝頭棲息的鳥，我們遲早都會消失，唯有善與美才能永恆。

104、人世間最有吸引力的，莫過於一羣活得很自在的人發出的生命信號。這種信號是磁，是蜜，是渦卷方圓的魔井。沒有一個人能夠擺脫這種渦卷，沒有一個人能夠面對着它們而保持平靜。

105、再高的職位，再多的財富，再大的災難，比之於韶華流逝、歲月滄桑、長幼對視、生死交錯，都成了皮相。北雁長鳴，年邁的帝王和年邁的乞丐一起都聽到了；寒山掃墓，長輩的淚滴和晚輩的淚滴卻有不同的重量。

106、小人牽着大師，大師牽着歷史。小人把繩索一抖，於是大師和歷史都成了罪孽的化身。

107、更麻煩的是任何一座像樣的城市都有一種看不見、摸不着的社會心理規範，言語舉止、步履節奏、人情世故，都與此密不可分，說的好聽一點，也可以說是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獨特的風情。難道，這種滲透到每一條街、每一間房、每一個人渾身上下的風情也會在某一天突然煙消雲散？

108、乾淨的痛苦一定會沉澱，沉澱成悠閒，悠閒是痛苦的補償，痛苦是悠閒的襯墊。

109、它因深厚而沉默，也許，身後正是沉默的原因。

110、真正有魅力的人，總是穿得簡潔素雅。如果服飾上加了很多花哨的東西，那一定是想掩蓋一些什麼。名片也是這樣。

111、部分文人之所以能在流放的苦難中顯現人性、創建文明，本源於他們內心的高貴。他們的外部身份可以一變再變，甚至終身陷於囹圄，但內心的高貴卻未曾全然銷蝕。這正像有的人，不管如何追趕潮流或身居高位，卻總也掩蓋不住內心的卑賤一樣。

112、嚮往巔峯，嚮往高度，結果巔峯只是一道剛能立足的狹地。不能橫行，不能直走，只享一時俯視之樂，怎可長久駐足安坐？上已無路，下又艱難，我感到從未有過的孤獨和惶恐。世間真正溫煦的美色，都熨帖着大地，潛伏在深谷。君臨萬物的高度，到頭來只構成自我嘲弄。

113、沒有對象的咆哮可能更其響亮，沒有年代的街道盛得下全部故事，空虛的傲然傲然到了天際，枉然的雄偉雄偉到了永遠。

114、時間和文字在一個個老庭院裏廝磨，這是文化存在的極溫暖方式。千般荒涼，以此爲夢；萬里蹀躞，以此爲歸。

115、聖潔總會遇到卑劣，而卑劣又總是振振有詞，千古皆是。

116、沙漠中也會有路的，但這兒沒有。遠遠看去，有幾行歪歪扭扭的腳印。順着腳印走罷，但不行，被人踩過了的地方，反而鬆得難走。只能用自己的腳，去走一條新路。回頭一看，爲自己長長的腳印高興。不知這行腳印，能保存多久？

117、清淡交友，在具體表現是什麼樣的呢？未必經常相聚，未必海誓山盟，未必成羣結隊，未必書函頻頻。但偶爾一見，卻滿眼親切，縱揮手而別，亦衣帶留痕。

118、不想搪塞，當然沉默，牽牽嘴角，已是禮貌。

119、學術無界，文化無牆，永遠不能畫地爲牢。

120、也許有人說，都已經要滅亡了，還要什麼格調？我說，正因爲要滅亡了，只剩下了格調。

121、文脈既隱，小丘稱峯。健翅已遠，殘翅充鵬。

122、彼此太熟悉了，忘了他給世界帶來的陌生和特殊。

123、沒有廢墟的人生太累了，沒有廢墟的大地太擠了，掩蓋廢墟的舉動太僞詐了。

124、無論是臨水還是倚山都會有一些不方便，甚至還會引來一些大災難，但相比之下，山間的麻煩更多。從外面看是好好一座山，住到了它的山窩裏很快就會感到閉塞、侷促、坎坷、蕪雜，這種生態圖像與水邊正恰相反。也許正是這個原因，歷來盛邑大戶可以離山，卻總不離水。

125、君臨萬物的高度，到頭來只能構成自我嘲弄。

126、人生的路，靠自己一步步走去，真正能保護你的，是你自己的人格選擇和文化選擇。那麼反過來，真正能傷害你的，也是一樣，自己的選擇。

127、水邊的哲學是不捨晝夜，山地的哲學是不住日月。

128、嚮往巔峯，嚮往高度，結果巔峯只是一道剛能立足的狹地。不能橫行，不能直走，只享一時俯視之樂，怎可長久駐足安坐？

129、看莫高窟，不是看死了一千年的標本，而是看活了一千年的生命。

130、這些在生命的邊界線上艱難跋涉的人物，似乎爲整部中國文化史做了某種悲劇性的人格奠基。他們追慕寧靜而渾身焦灼，他們力求圓通而處處分裂，他們以昂貴的生命爲代價，第一次標誌出一種自覺的文化人格。在他們的血統系列上，未必有直接的傳代者，但中國的審美文化從他們的精神酷刑中開始屹然自立。

131、世間的種種定位畢竟都還有一些可選擇的餘地，也許，正是對這種可選擇性的承認與否定的幅度，最終決定著一個人的心理年齡，或者說大一點，決定著一種文化、一種歷史的生命潛能和更新可能。

132、在這一點上他像一個最單純、最執着的孩子，一定要做一件事，罵他、損他、毀他，都可以，只要讓他做這件事，他立即可以破涕爲笑。

133、羅馬的偉大，在於每一個朝代都有格局完整的遺留，每一項遺留都有意氣昂揚的姿態，每一個姿態都經過藝術巨匠的設計，每一個設計都構成了前後左右的和諧，每一種和諧都使時間和空間安詳對視，每一回對視都讓其他城市自愧弗如，知趣避過。

134、拿起自己十歲時候的照片，不是感嘆韶華易逝青春不再。而是長久地逼視那雙清澈無邪的眼睛，它提醒你，正是你曾經擁有過那麼強的光亮，那麼大的空間，那麼多的可能，而這一切並未全然消逝；它告訴你，你曾經那麼純淨，那麼輕鬆，今天讓你苦惱不堪的一切本不屬於你。

135、長城的文明是一種僵硬的雕塑，它的文明是一種靈動的生活。長城擺出一副老資格等待人們的修繕，它卻卑處一隅，象一位絕不炫耀、毫無所求的鄉間母親，只知貢獻。一查履歷，長城還只是它的晚輩。它，就是都江堰。

136、萬千動物中，牛從來不與人爲敵，還勤勤懇懇地提供了最徹底的服務。在烈日炎炎的田疇中，揮汗如雨的農夫最怕正視耕牛的眼神，無限的委屈在那裏忽閃成無限的馴服。不管是農業文明還是畜牧文明，人類都無法離開牛的勞苦，牛的陪伴，牛的侍候。牛累了多少年，直到最後還被人吃掉，這大概是世間最不公平的事。

137、月光下的沙漠有一種奇異的震撼力，背光處黑如靜海，面光處一派灰銀，卻有一種蝕骨的冷。這種冷與溫度無關，而是指光色和狀態，因此更讓人不寒而慄。這就像，一方堅冰之冷尚能感知，而一副冷眼冷臉，叫人怎麼面對？

138、放縱的結果只能是收斂，揮灑的結果只能是服從。就連愷撒也只能以死亡來完成最徹底的收斂與服從。

139、一切傷口都保持着溫度，一切溫度都牽扯着疼痛，一切疼痛都呼喚着癒合，一切癒合都保留着勉強。

140、在迪倫馬特筆下，羅慕洛斯面對日耳曼人的兵臨城下，毫不驚慌，悠然養雞。他容忍大臣們裹卷國庫財務逃奔，容忍無恥之徒誘騙自己家人，簡直沒有半點人格力量，令人生厭。但越看到後來越明白，他其實是一位洞悉歷史的智者。如果大車必然要倒，妄圖去扶持反而是一種騷擾；如果歷史已無意於羅馬，勵精圖治反而是一種反動。

141、任何一個真實的文明人都會自覺不自覺地在心理上過着多種年齡相重疊的生活，沒有這種重疊，生命就會失去彈性，很容易風乾和脆折。

142、空虛的傲然傲然到了天際，枉然的雄偉雄偉到了永遠。

143、不帶書，不帶筆，也不帶錢，一身輕鬆又一身虛浮，如離枝的葉、離花的瓣，在狂風中滿天轉悠，極端灑脫又極端低賤，低賤到誰也認不出誰，低賤到在一平方米中擁塞着多少個都無法估計。

144、中國古代，一爲文人，便無足觀。文官之顯赫，在官場而不在文，他們作爲文人的一面，在官場也是無足觀的。但是事情又很怪異，當峨冠博帶早已零落成泥之後，一杆竹管筆偶爾塗劃的詩文，竟能鐫刻山河，雕鏤人心，永不漫遊。

145、說自己冷的人不可能真冷，因爲真冷無感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