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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之城情感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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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不了的地方都叫遠方,回不去的地方都叫家鄉,從江南的書裏看來的,連他也忘記是誰說的了,但卻是有那麼點兒意思。

木棉之城情感日誌

離開攀枝花的一年之後再回憶這座城市,總想到機場路上盛開的木棉樹(也叫攀枝花樹),我還是那個上高中的孩子,奔跑在盛夏季節滿城風雨的城裏巷間,道路兩旁的樹延展出如同神女手臂的枝幹,在我頭頂交錯,雪白壯麗的木棉花絮飄滿了整座城市。

那時我生活在這個城市裏,像是雛鳥棲息在母鳥用樹枝和乾草搭好的巢中。

我在攀枝花生活了十七年,我出生在那裏。

攀枝花是一座漸漸發展起來的工業城市,僅靠三座橋聯通了金沙江兩岸的工業區和城鎮區,我只記得四路公交汽車——一路,四路,六路和十二路。記得很小的時候我第一次踏上成都地界,發現公交車站裏居然有七百多路的公共汽車,非常驚駭,覺得公共汽車都能排到七百多號去,可見這城市是有多麼的巨大。

大城市的生活很大,卻常常讓你覺得自己像個過客,時至今日我已在成都上大學,走過成都市區的大街小巷,我還是會經常看着周圍陌生的建築想,這是哪裏?

小城市就是不一樣,在那座小小的花城裏,我的生活很小。在那裏我有幾個好兄弟,每天放學扎堆流討論最近又有什麼好事兒壞事兒,或者最近誰又看上了某個姑娘,是兄弟的就幫把手什麼的,然後一路有說有笑的狂奔着各回各家,有種爺在此地稱霸的感覺。

第一年高考的`那個夏天,我的人生開始顛來倒去,我在命運的大門之前躊躇良久,因爲各種原因而落榜的我面臨兩個選擇,一,走專科,從此一條小路走到黑,當一個技術層面的工作者;二,復讀一年,成就十三年寒窗的終身獎勵,或許有考上本科大學的可能性。

在我千思萬慮依舊沒有答案的那個夜晚,我的媽媽卻告訴我說要是我願意復讀她則會很支持我選擇走藝術,因爲那畢竟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最後我決定用拋硬幣的方法決定我的命運。

第一次拋到了復讀,猶豫了一下,決定再拋一把,第二次拋到了專科,一比一平了......說起來真的有“拋平了”這樣的說法麼?第三次,咬牙一拋,又是復讀。

於是我相信這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第二天一早,就和我媽商量關於復讀要學藝術的事兒,手裏緊緊拽着曾蒐集的各種關於藝考的資料飛奔,經過夏日陽光中的樹蔭,回學校報名。

我在做重大決定前總是很軟弱的,因爲不確定自己的手能抓得住命運,所以纔會拋硬幣。回想起來,在拋硬幣之前我的心已經傾倒到復讀那邊去了,我以前常說做這個選擇是因爲當年想起身邊的朋友都上了好大學,我要不上好的大學就覺得人生荒廢了,其實那只是開個玩笑,真正的原因是我的夢想突然在那一刻離我很近很近,彷彿伸手就能夠到一般,而那就是我的希望,充滿未知,所以想去看看。

另一個原因是我想證明自己有這個能力上好的大學,並不會像別人說的那樣無能。在一個人很小的時候,還有股氣隨着血管流淌,去健身房總想挑戰最重的啞鈴的時候,我也總渴望更寬廣的天空。

忘記了從哪裏看來的心理分析,說人十三歲以前的經歷決定了他的一生,我在攀枝花生活的前十一年和從第十二年之後的兩年生活可以說是有着天壤之別,所以我常幻想着我這個小城市長大的市民會不會也有緣成爲貴族。我爸常對我說這個世界很複雜,需要我走出去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或許當我有一天從國外拎着全部的行李走出機場,面對熙熙攘攘的中國都市,仍然會覺得自己是鄉下人進城。

在人們眼裏,鄉下人總是要進城的。可爲什麼要進城?

也許並非爲了更好地生活,也許只是他們厭倦了眼前的城市,想出去看看,然後就再也不能回頭,《東邪西毒》裏歐陽鋒曾說過:“山那邊,無非還是山。”

一年之後我再次高考如願選擇了自己 較爲滿意的藝術類傳媒大學,不是因爲那裏在我映像裏有多好,而是我厭倦了生活了十六年的小城市。

如今攀枝花變得也蠻大了,富商們投資建起了更多更漂亮美麗的大樓,各種各樣的新區環繞着它,街上也能看到各種豪華進口車,不是當年那個上了出租車只要五塊錢起步價就可以去任何地方的小城了。

小城市裏沒有遊樂園,大家會自己找樂,比如把自己鍛鍊成絕世高手。

每天我都走着回家,長街一側是水泥斜牆,爲什麼斜,我估計是因爲攀枝花地勢原因用來排雨水的,那一層不變的道路我走了很多年。也因此我發明過無數辦法來消遣那段步行的時光,最重要的就是苦練輕功。

我買過一雙耐克的運動鞋,起跑前用腳在水泥路上像牛衝鋒前那樣蹭蹭,沿路颼颼的飛奔,然後縱身一躍跳上斜牆繼續奔跑,百里穿行。我幻想着有一天這種日復一日的苦練會讓我的輕功大成,最終有一天縱身一躍能飛上紫荊城之巔,可惜我的輕功並未練成,而那斜牆確實很受傷。

多年之後我學了動力學,才明白我那颼颼飛奔的步伐即使是絕世高手也不可能攀巖走壁,我缺乏一個習武之人應有的速度。所以我雖然有一顆當一名絕世高手去行俠仗義的心,最終還是隻能和書本知識打打交道。

這麼說來其實我就是一名普通的老百姓。

離開那座城市的時候,我也猜想過我的未來。我沒有猜錯這個結局,我將永遠也無法回到那漫天花絮的木棉樹下,那面殘留我腳印的斜牆早已被粉刷乾淨,又被拆除,拆樓聲裏,那些回憶與幻想被拍在塵埃之下,木棉之城隨之坍塌。

去年回家,我在夜色裏步行在新建的小區街道上,想要帶着我喜歡的姑娘來看我曾經生活的城市。找一張地圖畫上一條紅線,做上各宗各樣的標記,告訴她那時每天飛奔沿這條路經過。這裏有一個有名的羊肉米線鋪叫“鹽邊羊肉”,那裏是我最喜歡的燒烤攤子。就在“上海花園”下面的小河裏,我曾和哥哥在那裏用網撈了好多好多的魚,那裏如今被建成別墅園區的地方是我小時候住過的地方,我曾坐在樓下小賣部寫着作業等我爸媽回家。2008年8月30日的一場地震發生,我還和我媽很淡定的穿衣服然後慢悠悠的下樓“逃難”.......

這座小城裏充滿了我曾對外面世界的的無限嚮往,而現在我又開始渴望更大的世界了,不過卻又記起了它的好。

可縱然一遍遍緬懷,也回不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