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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你的愛一路前行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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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我就特別害怕我爺爺。

帶着你的愛一路前行日誌

可能是我的叛逆期來得太早,或者爺爺對叔叔和爸爸教育的失敗,想讓我不步他們的後塵,他始終堅持“黃荊棍下出好人”的原則,對我特別嚴厲。反正在我有記憶以來,爺爺一直都是我想逃避的人。

只要是他在家我都會捱罵。

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是最好的詮釋。

不管我犯了多大點事,他都會大罵我,甚至對我拳打腳踢。從上廁所忘了關燈的小事,大到撒謊逃課,亦是如此。那時的我執拗地認爲我並沒有做錯什麼,是他做錯了,他就是看我不爽,就是喜歡打我。在我眼裏,他就是一個喜歡摧殘一個天真可愛的孩童的惡爺爺。

七歲那年,奧特曼正在熱播,而且幾乎每個小孩心中都有一個將來拯救世界的英雄夢。當然,我也不例外。我常常想,如果我們生活在那個虛擬的電視劇裏,那一個張牙舞爪,兇狠惡毒的怪獸就是爺爺,而我就是奧特曼。怪獸很兇猛又討人厭,不同的是,奧特曼都以慘敗告終。

八歲那年盛夏,奶奶叫我洗碗掃地。在她看來,一個女孩子就應該早早學會洗衣做飯。當然,八歲還小,於是洗碗掃地就是我的工作。她再三叮囑我“你要把碗洗好,地掃乾淨,否則你爺爺回來又要罵你了。”然而我不聽,我固執地從早上吃完飯到他中午回來時,盆裏的碗還是那麼多,地上一片狼藉。“你怎麼回事?現在還沒洗碗,地上那麼亂!”那時我正在津津有味地看電視,葫蘆娃又被蛇精捉走了,當我嘆息之際,他不知從哪站出來冒出這句話。

我轉過頭,一臉茫然地盯着他。他的眼底盡是怒氣,滿臉漲紅,我卻不知道這正是他洪荒之力爆發的徵兆。轉過頭依舊無知無覺的看葫蘆娃拯救大戰。

那時候我家屋後有一大片竹林。他轉身離去時,我以爲是去做別的事了,後來才知道,他是爲我皮開肉綻準備堅實的基礎。

“啊!”我驚恐地轉頭看他,手臂傳來一陣陣的疼痛。他用手裏的竹條狠狠地打了一下我的手臂,我連忙跳起,作勢要逃,他早已熟悉我的套路,利索地把門關上。我發現大事不妙,那一扇承載我“生命”的大門死死的掩上。本來就戰戰兢兢的我更加害怕了,心緊繃成一團,像草葉間顫慄的晨露。他大睜着小眼,臉色漲紅,像喝了酒的醉漢,又像瓊瑤筆下扎小燕子的容嬤嬤,我無處逃脫,只能像猴子一樣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客廳裏四處逃竄。他忽悠用力抓住我的手,指尖的力道幾乎要將爲揉碎,用竹條狠狠地打我的手,腳,背。我企圖用最大的勁兒掙脫他的手,周旋良久,終究因爲力量懸殊而以失敗告終。在如此尷尬的境地下,我用手護住胸口,身體縮成一團。他一邊打我一邊怒氣衝衝地對我說:“叫你不聽話,別人家的小孩多聽大人的話,我們的話你從來都不聽,你以後還敢不敢?還敢不敢?”我開始竭斯底裏地吼叫,看到他開始罵我了,攻勢明顯減弱。反手抓住他手裏的竹條用撕啞的聲音哀求道:“求求你不要打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他纔不會輕易相信我,用力扯我手裏的竹條,竹條從我手裏極速逃脫,而我的手泛起了一條細細的血痕。大概打了十幾分鍾,罵了十幾分鍾,他的氣漸漸消了,就把竹條插在門沿上,以便下一次方便使用,徑直走出了門。儘管我用手遮住胸口,抱成一團,在房間裏亂蹦亂跳,一條條紫青色的瘀痕還是佈滿了全身。竭斯底裏之後剩下的只有默默流淚,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但只能往下嚥。帶着滿眼的溼淚,迅速地把碗洗得發亮地也掃得一塵不染。

奶奶是之後纔回來的。她看到我做得這麼棒,簡直出乎她的意料,特別高興。“你今天做得真棒,很好!”聽到這句話,我心中鬱積了許久的悲傷終於如驚濤駭浪將我吞沒。我一個勁兒地撲向她的懷裏,帶着哭腔把今天的悲慘遭遇告訴了她。至於她說了什麼,我已經記不清了,不過我敢肯定絕對不是什麼好話。

爺爺生氣到極致的時候,頭髮豎立起來,眼睛睜得像牛眼睛,那時我都不敢看他的臉。我發誓,要是把他當時的表情拍下來,洗成海報掛在門上,管它百年怪獸,千年老妖,萬年惡鬼奪回被嚇得落荒而逃。如果那時我還要頂嘴,痛苦之神又要落在我的.頭上了。

那時我以爲每個家庭應該都是這種中國式教育,“不打不成才”。

直到——“你的手怎麼了?”

一位同學看到我不小心裸露的手臂上有幾條紫青色的瘀青,吃驚地問我。她的臉上寫滿了好奇與驚訝,嘴張得很大,像是要把我吞沒一樣。“沒事,被我爺爺打的。”我漫不經心地回答。她的眼裏頓時又充滿了同情。她告訴我,她的家人從來不打她。那時別提有多羨慕她了,我也好像擁有一個能夠心平氣和坐下來和我溝通好好做說服教育的父母,而不是爺爺式的“不打不成才”。

九歲那年,他讓我做作業,他先是教我,發現我根本不會。確實是那樣,我上課從來都不聽講,又怎麼會做題。他急得連甩了我兩耳光,在院子裏給我搭了一張小桌子讓我自己做。我一邊抽泣一邊看那陌生的二位數乘除,淚水沿着臉頰像冬日裏的炭灰一樣簌簌落下。熾熱的陽光照射在我的臉上有一陣辛辣的疼。

但接着我的肚子開始疼起來了,口水不停地往下流,嘴裏一片溼冷。可我沒有去找他,我忍者疼痛熬過去了。在文檔潛意識裏,不管我和他說什麼,他都會對我冷嘲熱諷甚至大罵一頓。所以我寧願忍痛都不敢和他說。這件事恐怕他至今都不知道。

這些年裏,他在我的心裏一直都是魔鬼的存在。我不敢靠近,更不敢和他說話。可時光在染白他的頭髮時,他沒有變,而我卻變了。他對我還是一如既往般的嚴厲,而我卻很少捱罵捱打了。就算他罵我時,我也只會對他笑笑,然後連忙認錯。當笑臉代替了無知,服軟代替了倔強,他也不會有太多的怒氣。

我記得上次搬家的時候,我還在上學,每天晚上都是十點多才回家。當我走進玩家樓下的時候,我看到兩個瘦小的身軀坐在臺階上,臉上盡是憂鬱和沉默,奶奶看到我,“快上樓吧你的東西收拾好,今晚我們就搬家。”其實東西都已經搬得差不多了,就只有一點我的東西而已。搬家確實有點突然,着實讓我有點吃驚。

她說話時流露出我從未見過的表情。那種表情是失望悲傷到極致的時候纔有的。搬家應該是一件很喜慶的事,我卻看到他們臉上覆蓋了一層難掩的憂傷。他們眼神裏的哀痛,那雙飽經風雪的眼睛,將我推向了萬劫不復的蒼涼的盡頭。橘黃色的燈光照在他們臉上,那張老年斑肆意縱橫的臉在我的心頭凝固成一顆不朽的琥珀。我知道他們老了,卻不知道老得這麼快,彷彿昨天還高大他,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個瘦小的老頭。我不甘心,後來我妥協了。我看到他們頭上的銀絲日益猖獗,我逐漸拔高拔高的骨節,門前那棵小樹苗竟有七八米高了。恍然間,原來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

我向成熟穩重的年紀蹣跚了一小步,忘記了他昔日的種種;他在原地退後了一大步,卻如初般待我。

那天晚上,作爲年輕人自然要比老年人走得快。可我當時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記憶中的我總是被他們牽着小手一路慢跑。等我反應過來時,他們已經被我甩了一大半路。這種行爲在他看來,是一種不孝順不尊敬老人的行爲。我轉過頭望着那兩個單薄的身影,步履緩慢地行走在汽車飛馳的馬路旁。氤氳之間,我看不清他們的臉。等走近時,我忽又發現他的臉更加陰寒了幾分,比剛剛的臉色更加難看。我實在搞不懂爲什麼,只好扭過頭走了。

翌日,奶奶才告訴我昨天沒等他們爺爺生氣了。我才猛地意識到自己做錯了。可沒想到,她又告訴了我一個令我十分驚訝的事。她說,我和你爺爺收拾完最後一點東西,走到樓下的時候,結果我都沒想到,你爺爺說,我們要是走了,小九該怎麼辦?大概是收拾東西太忙了,奶奶忘了我。我聽到這句話,頓時有一種無法言語的感情涌上心頭。那種感覺就像沙漠裏的第一場雨,南極上空的第一顆烈陽。

後來我才知道,我們搬家實屬無奈,當時的情況和108條好漢被逼梁山差不多。難怪他們的臉上沒有一絲喜悅。

朋友曾說,人總有那麼一瞬間感覺自己成長了不少,那是我心裏如糖果般微妙的感觸一如他所言。

白駒過隙,時光荏苒,我終於明白了你的良苦用心。

如今奧特曼已經深埋於時光的盡頭,葫蘆娃也鮮有人提起,還珠格格也新拍了好幾版。這些因爲時間而改變的東西,都讓我有點小失落。

其實我還有很多都不知道,或者是從來沒有在意過。

我忽悠想起十二歲那年的暑假,陽光熾熱,酷暑難耐。我爬樓梯時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我本想無聲無息地爬起來。可我沒想到,那一聲巨響引來了他慌亂急促的腳步。他看到我坐在地上,臉上手上都有傷痕,連忙把我扶起來,要送我去醫院。受寵若驚的我在他的臉上第一次看到了一種關切與心疼。可他當時身上沒有錢,情況又緊急,就叫奶奶送我去醫院。那也是印象中我第一次“做錯了事”沒有捱罵。我以爲他會責怪我不小心,然而他沒有。

三年級過六一兒童節的時候他特意跑來學校看我給我零花錢,去上班會故意早起送我上學,有時候還會給我們買零食。這都是懂事後的我後知後覺的。

原來這麼多年來,我屢屢遭受的責罵和打擊不過是爲了成就更好的我和愛我的一種方式。眼淚並不是做錯事後的懲罰,而是一種辯解,一種躲避。雖然這種“暴力”的懲罰方式讓那時的我難以接受。但不能否認的是,它讓我記住吃飯不可以說話,走路要規規矩矩,和長輩說話要輕聲細語。讓我知道做錯事就應該負責任。而在這期間,有過張揚,有過收斂,有過失卻,有過獲得,有過誤解,也有過寬容。讓我不禁潸然淚下。如今,我真的很感激他對我的嚴厲,並且帶着他的那份愛意,披荊斬棘,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