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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美詩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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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美詩選
川美詩選川美,網絡詩人,在網絡民刊上發表多篇詩歌。 一切可觸摸的都將逝去 在回憶與回憶之間 雛菊花開的時候 花朵與花匠 河邊漫步 三錠銀子 霓虹 沒有什麼是我的 我承認,我是悲觀主義者 我說,親愛的一切可觸摸的都將逝去一切可觸摸的,都將逝去爲此,我擔心每一個手指都是一個魔鬼爲此,我願意遠遠地凝望你的臉孔如同凝望遠處的冰山,海中的帆影夜空裏最亮的那顆星星如同凝望大草原的那匹白馬它高昂的頭永遠朝向地平線只把四蹄濺起的草香留給我直到十指變成塵土,變成輕輕呼吸的風在回憶與回憶之間在寒冷與寒冷之間,陽光總是體恤地照拂無數細小的指尖,觸摸你面頰上蒼老的皺紋,無數塵埃佔據的日子在山脈與山脈之間,總有澗水嘩嘩流淌滋潤兩山的植被,明瞭兩處的心思一隻小鳥把左岸的書信捎往右岸那時,你就坐在風化的岩石上,疲憊地守着九月寥廓的天空和一株安靜的野菊在回憶與回憶之間,有風吹過,甜絲絲的雛菊花開的時候雛菊花開的時候,我們做了鄰居我是你的左鄰,或你是我的左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捱得很近,籬笆挨着籬笆後來連籬笆也省略了,果園連着果園麻雀們站在兩家的樹梢上唱同一首歌蜜蜂們採兩家的蘋果花釀同一罐蜜我們,溫暖地望着對方的眼睛眼睛裏的清泉來自看不見的同一個水系可是,是什麼讓你動了搬家的念頭我回來的時候,你的房門開着你的人已離去,去做了別人的鄰居?如今雛菊花又開了,蜜蜂與麻雀已開始忙碌我依舊經管我的果園,不時擡頭看看你的空房子而生活的味道已經改變,麻雀的歌,蜜蜂的蜜花朵與花匠你經過我時,我一定在沉睡,陌生人如果你不來,我會一直睡下去我的根鬚和鱗莖,將重新回到泥土回到前塵,死與生的秩序可是,陌生人,你踩疼了我的額頭那踩疼的部位立刻長出一根藤蔓然後是衆多藤蔓,將你絆住——每一根藤蔓,都是一隻感恩的手做我的花匠吧,陌生人,爲了神的旨意我交出我的花朵和整個花園的鑰匙枝條裏的苦,蜜蜂沒來得及偷走的糖而你,只需交出園藝師的靈性和細心交出與剪刀一樣鋒利的果敢深入內部。我的花匠,你已不再是陌生人河邊漫步我在長滿青草的河邊漫步河水的腥味與青草的香撩得鼻孔癢癢的。我打着噴嚏,笑笑笑自己的不經撩撥,旋即又嚴肅起來更遠的風景更美,而我不得不就此打住當我轉身的時候,河水也背過臉去沒帶走一根草莖,也沒留下一根頭髮返回的路,竟如此沉重,又如此空虛三錠銀子跟富人相比,或者跟不怎麼富的人相比,我知道自己有多麼貧窮里裏外外只剩這三錠銀子了或者兩錠,假如不慎弄丟一錠或者立刻成爲窮光蛋,假如遭遇打劫當然,也極有可能是四錠,最多四錠——倘若我能節儉地省下半錠——上帝又仁慈地賞給我半錠而我對這額外的銀子已不奢望純度全部的盤纏就只有這麼多了可通往墳墓的路並不筆直、平坦我需要花一錠銀子生存和趕路花半錠銀子回憶和思考另外半錠分給我的親人們這第三錠銀子,統統揮霍在愛情上如果可能,最好揮霍一錠半(靈魂沒有伴侶,那條路該多麼孤單)倘還有些碎銀子,就用來對付疾病和衰老那恐怕是一路上最難耐的歷程爲此,我希望我的碎銀子越少越好總之要精打細算,多餘的銀子都是塵土卻也不能一到了那邊就成爲負債的人霓虹第一次見到霓虹,我還年幼感覺星星離城裏人那麼近,近得眼暈近成可以觸摸的理想之花長大後真的做了城裏人再看霓虹,就看到華彩裏的幻影看見音樂在膝下流成河水看見旋轉的荷花,白瓷的女人,黑陶的男人看見浪笑撕開空氣象閃電撕開天穹看見慾望溢出杯盞蛇,從名叫伯艮第的酒裏吐出舌頭如今,我老了,多麼快而霓虹還是霓虹,更亮,更豔,更年輕霓虹每日看着我從街上走過,緩慢地而我,什麼也沒看見沒有什麼是我的首先,你不是我的一棵核桃樹是我的嗎樹上的小鳥是我的嗎還有那美妙的吟唱,隨輕風一同消逝了——它們,是我的嗎蝴蝶蘭舉起滿枝蝴蝶從窗臺那邊朝我望過來這蝶與蘭,是我的嗎葉片上兩隻螞蟻廝打成一團那麼,她們是螞蟻的嗎還有我的房子——如果我出一趟遠門我和它的關係不及蝸牛與背上的堅殼還有權力,當我握住它時我自己就是最聽使喚的工具所以說,沒有什麼是我的你不是,我——也不是我看見死亡在遠處朝我詭祕地笑了一下它暫且允許我在陽光下行走偶爾,也在月光下逗留我承認,我是悲觀主義者我承認,我是悲觀主義者如果你想把我思想中那棵茂盛的大樹連根拔去,如果你還想給我頭腦中的土壤來一次改良那麼,你需要事先改變許多事物你需要讓成熟的蘋果牢牢抓住枝幹即使冬天也不要掉下來你需要找回那隻我最初認識的麻雀讓它再給我唱一遍它最初唱給我的歌你要讓我童年趟過的小河從大地現身用它蛇形的身體再次把我糾纏假如你認爲這些事情已足夠勞神我便收回這全部條件,只要你帶我重走一遍那條林間小路讓那小路上曾經的野花重現,依如我的青春芳華,我白茉莉的初戀我說,親愛的我說,親——愛——的說出這三個字就象吐出三粒果核它們張開翅膀,嗡嗡地飛進草叢裏我嚐到滿滿一口汁水——甜從舌尖,到天堂說,親——愛——的這次我把這三個字一粒一粒嚼碎嚥進肚子裏——苦從地獄,到舌尖。心卻止住了疼到哪兒去找這麼管用的救心丹!親——愛——的!這一次眼淚竟忍不住流出來——又苦又甜的汁水而我,成爲一粒真實的果核被月光吐到涼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