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北風現代詩

遼北風

晨曦的光

爬上了老屋窗櫺

西房山雄雞叫三遍打鳴

大當家的——

披衣推門走出院庭

東邊山樑崗上

蹦出個日頭

那是如火的金紅

車老闆早起了

備好草料

牽老牛駕轅上套

拉着花軲轆車上道前行

嘎吱嘎吱磨軸動靜兒

幾天沒噍油了

小鞭子幹甩不出聲

老牛扭屁股慢慢地蹭

上山樑下樑

樑這邊看不見它影兒

晌午前估摸進城

膠皮軲轆車

駕轅的兒馬子四蹄緊登

裏外套的騾子夾板兒不鬆

驕傲的老闆子嗓門兒喝亮

手操大鞭杆子系撮紅纓

駕，喔唷——

一甩鞭梢子咔嚓一聲

超過牛車一陣風

估摸半個時辰就能進城

大豆換油高粱換酒

聚源益油房燒鍋興隆

爺爺的蛤蟆煙

紙卷的喇叭筒兒——

點着了，那叫個衝

吐出的菸圈繞上了棚頂

老大過晌就能回了

老字號辦事準稱

奶奶的菸袋桿兒細長

塞滿的菸袋鍋兒

玉石嘴兒含在口中

點着火一聲吧唧一鍋火紅

知道——

晌飯都備好了

大媳婦在廚房裏弄

卸車的夥計在西屋等

中——

一口蛤蟆煙兒吐出個定

大孫子有點不定性

半拉子幹活磨磨蹭蹭

聽說跟東頭的二丫頭處對象

只聽轆轤把響沒見到井

小子——

莊稼活沒學好搞對象不行

娶媳婦要明媒正娶

捅捅咕咕可不成

天知道他和她早已鑽過高粱地

卿卿我我定了情

村西頭大喜子跟胖丫私奔了

一年後抱孩子回來抗爭

小日子過得碳火紅

我的事自個確定

咋就不行

家裏那犟毛驢

推碾子拉磨還都行

戴蒙眼兒轉圈拉

轉出了春秋冬夏

拉出了前世今生

這路咋這麼遠那麼長

都拉了一輩子啦

還沒完成

小毛驢已經長大

接班有功

老主人一手老繭

有多厚就有多少苦衷

脊背有點躬

像村北邊那道丘陵

瓦盆窯做模子巧手弄

轉底盤用腳丫兒蹬

燒出瓦盆瓦罐花盆子青

賣瓦盆的.老漢好身板

十里八村叫賣肩膀頭兒硬

對了，還有做伴兒的

鋦鍋鋦缸焊洋桶

賣雜貨的貨郎子吆喝着行

一幫小孩攆着看風景

換破爛的來了

偷塊鏵鐵換個糖球兒嘴裏扔

甜甜的嘴脣臉蛋兒透紅

這羣孩子半夜偷瓜也竟逞能

領頭是王三爺的後生

掛在房檐下的紅辣椒

打嘟嚕苞米穗子吊杆子頂

家雀兒柳樹梢尖上喳喳叫

大公雞登房脊又打鳴

關裏的大外甥來串門兒

稀奇見“三怪”瞥民風

窗戶紙糊在外

小媳婦抽菸掛菸袋

生個娃娃吊起來

咋三怪，還有“三寶”呢

人蔘鹿茸靰鞡草

補腎壯陽還暖合腳

認親的大黃狗人不咬

大外甥——

你就是姥家的寶

土打山牆楊木樑

老屋地三間土平房

兩側下屋叫東西廂房

河淤土修房不裂縫

三楞草和泥抹外牆

抹房頂撒鹹鹽保不漏

脫坯換炕煙筒冒煙兒不挨嗆

炕頭老爺抽口旱菸吧嗒嘴

鬚眉發白鬍子長

經年作古後隨煙去

翻蓋屋還在老房場兒

老井臺轆轤把

新柳滾打水拍打井膛

遼北的風

雄渾豪放淳樸的宗

刮出多少個春夏秋冬

廣袤的黑土地呵

攥一把冒油熱氣騰騰

大遼河主幹源頭

——在這

向南流到海普濟蒼生

長白山骨脈連綿

——到這

逶迤千里銜關東

襟懷浩瀚

東北漢子情意重

大義仁和勁隨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