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或者老虎現代詩歌

1

從小怕老虎

頭上有王字

張着血盆大口

在山林中咆哮

東北虎或者華南虎

其實誰也沒真正見過

可有時同伴冷不丁模仿一聲老虎的吼聲

就把我們嚇得屁滾尿流鳥獸散

整整一夜啊都不敢出門

2

從小怕老人

怕皺着眉頭沉默不語的老人

怕隨時可能發出嚴厲呵斥的老人

怕肚子裏藏着無數陰慘慘鬼故事的老人

怕某天早晨突然恐怖死在牀上的老人

怕垂垂老矣說話口齒不清邏輯混亂的老人

怕老人怕得像老虎

3

直到第一次看見真老虎

馬戲團帶來的

內心仍有止不住的`害怕和呼嘯

可是，那個妖豔美女卻敢把自己的頭顱

送進猩紅的老虎嘴巴

令我們驚訝之餘是否從此顛覆了對老虎的恐懼？

不不，我仍然不敢像撫摸自家小黃狗一樣去撫摸老虎

而老師也不時在課堂上用“老虎屁股摸不得”的比方訓斥我們

所有這些都表明：

老虎的威嚴不容侵犯

可馬戲團的老虎又是怎麼回事？

那還是真老虎嗎？

4

而老人真有那麼可怕嗎？

老人就是一個老人不是老虎

雖然有的老人壞一點

有的老人惡一點

但多數老人越老越慈祥

越老越慈悲，越老越像活普薩

小時候我們看不出來

5

某日從杭州乘快客回來

鄰座是一老人

滿臉老年斑，但身子骨看上去還硬朗

他告訴我：今年91歲

剛從湖州參加中華王氏研究會回來

他是獨自去的，沒有家人陪同

老伴去世多年

兒子和兒媳也先後走了

只有一個28歲的孫子在杭州上班靦腆得像大姑娘

一路上，他絮絮叨叨跟我講了好多從沒有聽過的身世和縣史

彷彿一座寶藏，他身上藏匿着價值連城的故事

我像敬畏一隻老虎一樣敬畏他

6

而老虎不僅僅只有兇猛

也有堅韌和包容

楊絳活到了105歲

這令世人感慨。如此高壽

百年人生，她輕而易舉就做到了

其間，她避開了多少人生的誘惑與陷阱

作爲一個歷經風雨飽經滄桑的老人

楊絳獨善其身但在內心深處藏着虎嘯和火焰

如果不懂得悲憫寬容和體恤

你永遠聽不見一個老人老虎般的嘯吼

而我也不可能真正理解

“清風拂山崗，明月照大江”的浩蕩教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