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皇帝做詩人的故事

隋煬帝，一個荒淫皇帝的代表。大一統的秦王朝，二世而亡。秦二世昏庸無道又無能。紛亂多年重歸統一的隋朝也是二世而亡，楊廣罪不容恕。那一年到西安出差，晚上的火車，多出了半天，溜達到了曲江一帶，居然逛進了胡亥的陵墓。隋煬帝陵，根據清代大學者阮元的考證，在揚州的雷塘。我在八十年代初期就知道。那時候沒有被保護起來的隋煬帝陵，就是大片麥田中間的一個大土堆，唯有一個尹秉授書寫的墓碑，證明墓地的存在。

三十多年不間斷的修復與維護，隋煬帝陵終於有了一定的規模。然而，一三年的一個偶然發現，推翻了阮元的考據。真正的隋煬帝陵被發現了。超規格的銅鋪首，五十歲左右男人的牙齒，以及非常難得一見的十三環金玉蹀躞。只有帝王才能擁有的十三環蹀躞，基本佐證了墓主人非同尋常的身份。同時發現的另一個墓，被證明是蕭後。蕭後墓中的出土文物，超過了前一個墓。一穴二墓的葬制，在唐代並不少見。愛好音樂的蕭後墓中，有完整的鐘磬，有鳳冠，還有唐三彩的俑。

由於大運河申遺，不能不一次次提到楊廣。這時候突然發現的煬帝夫婦合葬墓，無疑爲申遺添上了重重的一筆。隋煬帝年輕時多年居住揚州，任廣陵大都督。所以，他一次次巡幸揚州，就不奇怪了。有人說，他修建大運河的目的.，就是爲了到揚州看瓊花。揚州的迷樓，留下許多楊廣荒淫的故事。今天迷樓被稱爲鑑樓，表達的是“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的意思。還有就是以史爲鑑了。楊廣的迷樓，成了一面警示後人的鏡子，也算是他的作用之一。

不管歷史怎樣評價隋煬帝，揚州人卻不能不感念大運河帶來的好處。且不管他修建大運河的初衷，至少我不認爲一個滿腹心機的帝王，動用全國的力量搞個巨大的工程，就是爲了傳說中的一株花。從王子到太子的身份轉換，楊廣做得很辛苦。從當了皇帝后的無拘無束大肆展示個性過日子來看，做兒子的楊廣，夾着尾巴做人的精神，很不尋常。要知道，楊廣的哥哥楊勇，早已經被宣佈爲太子。只是當上了太子後的楊勇，沒有想負擔起更多的責任，反而是多了享受的特權。

楊勇的無所顧忌，首先讓母親不滿意。崇尚一夫一妻的楊堅妻子，決不能允許兒子尤其是太子每天這樣地生活。於是楊廣與蕭妃兩個和諧的夫妻，常常一起給母親問安。這是一個討巧的行動。兩個大相徑庭的兒子，傾斜了母親對繼承人的認定。楊勇被廢，楊廣順利上位。假如楊廣按照這條路子走下去，一定是個好皇帝。可惜母親死了以後少了約束，據說父親還沒有嚥氣，父親的兩個寵妃已經改換了身份，成了楊廣的新寵。

當皇帝，楊廣是失敗者。雄心勃勃坐到帝王之位的楊廣，到最後一次下揚州之間，全國反隋浪潮一波一波地興起。“楊花開罷李花開”的童謠，隱含了明確的信息。帥氣的楊廣，竟然對着鏡子慨嘆，不知這大好頭顱會落到誰的手裏。他已經完全喪失了鬥志，連垂死掙扎的嘗試，都不再有勇氣。

楊廣其實還是一個詩人。帝王詩人他不是唯一。南唐的李後主，被稱爲是做錯了行當。古今第一詞人，是今人對李煜的評價。楊廣的詩詞，流傳下來的有四十多首，卻沒有流行開來。是他寫得不好？有的是意境深遠，有的是氣韻悠長。不能說差。難道因爲他的皇帝生涯的失敗，讓他的詩被淹沒了？沒有。只是，像他這樣的亡國之君的詩，可能歷朝歷代的帝王們，不願意鼓吹一二，免得被扣上一頂什麼帽子。這樣做導致的終極後果便是，隋煬帝作爲詩人同樣不成功。

想起了隋朝的隋。這個字被文帝楊堅修改過。傳說以這個字做國號時，引起了比較強烈的反響。立國，要千秋萬代，怎麼能用一個帶着走之的隨？站不穩啊。於是，隨便的隨被改成了這樣一個沒有走之的隋。可是，它還是很快地離開了楊家的統治，來到了“封桐剪葉”的唐的後人那裏。從此一個叫做大唐的盛世，在隋的經驗教訓中，冉冉升起。從這個意義上說，楊廣的人生，不全是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