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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詩石門巖上宿原文及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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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學士講書詩

古詩石門巖上宿原文及賞析

登石室飯僧詩

原文:

朝搴苑中蘭,畏彼霜下歇。

暝還雲際宿,弄此石上月。

鳥鳴識夜棲,木落知風發。

異音同至聽,殊響俱清越。

妙物莫爲賞,芳醑誰與伐?

美人竟不來,陽阿徒晞髮。

石門巖上宿翻譯:無

字詞解釋:

①一作《夜宿石門》。詩中寫夜宿石門時的所見所聞,並流露出孤高落寞的情緒。石門,即石門山,在今浙江嵊縣。

②“朝搴((qiān千)”句:襲用屈原《離騷》“朝搴阰之木蘭兮”句意。搴,取。

③歇:衰竭。

④弄:玩。

⑤識:知。

⑥異音:不尋常的聲響,指美妙動聽的天籟。至聽:極爲動聽。

⑦殊響:與"異音"同義。清越:清澈嘹亮。

⑧妙物:美好的景物。

⑨芳醑(xǔ許):芳香的美酒。伐:讚美。

⑩“美人”二句:屈原《九歌·少司命》:“與汝沐兮咸池,晞汝發兮陽之阿。望美人兮未來,臨風恍兮浩歌。”詩中以美女喻友人,表達了缺少知音的落寞情緒。陽阿,古代神話傳說中的山名。晞髮,曬乾頭髮。

背景:

謝靈運於公元423年(宋景平元年)辭去永嘉太守之職,回到始寧的祖居,又營造了一些新的莊園別墅,其一在石門山上(今浙江嵊縣境內)。石門別墅地勢甚高,茂林修竹,環繞四周,一道山溪,曲折流過,是一個幽深而美麗的居所,很受謝靈運的喜愛。這詩寫他夜宿於石門別墅的岩石上,外物與內情相激的特殊感覺。謝靈運的山水詩,大多以刻畫景物之精巧見長,此詩卻以聽覺感受爲主;大多好談老莊玄理,此詩卻不發議論,而自有深趣在字裏行間;甚至,謝詩常爲人批評的辭義繁複、用語奧深的毛病,也不見於此篇中。總之,這是謝靈運的一首風格較爲特別的作品。

賞析:

開頭四句,便有許多精彩。欲寫夜宿,先說朝遊,筆調來得舒緩。劈頭而下、突兀而起,也是一種寫法,但那比較適合激烈衝蕩的情緒。像這詩要表達幽深情趣,便需緩緩引入。好似遊山先渡水,才覺得味道悠長。但前二句不僅是個入題的鋪墊,也是詩情的動因。“朝搴苑中蘭”,語出《離騷》“朝搴阰之木蘭兮”。蘭是美好事物的象徵,恐怕它在霜露中凋殘,而採摘把玩,這是隱喻的寫法,包涵着珍惜具有才智和美德的生命的意味。謝靈運是一個非常自負的人,貶出永嘉,辭官暫隱,在於他是很難接受的人生挫折,難免有才智之士不能爲世所容的怨艾與自憐,這情緒便在“朝搴苑中蘭”的形象中表現出來。因此乃有暮宿石上、流連光華的舉動。倘無前二句,全詩就變單薄了。後二句中,“雲際宿”一則略帶誇張地寫出石門別墅所在之高,又暗用《九歌·少司命》“夕宿兮帝郊,君誰須(待)兮雲之際”詩意,透出孤獨無侶、似有所待的悵惘。歸結到“弄此石上月”,一個高潔多情,極富美感的形象。“石上月”不是天上月,那是流動着的如水如霧的一片,那是輕柔宛曼的樂章。石的清涼,詩人的憂鬱,都寫在這音樂中了。

將四句詩連貫起來,可以發現一、三句同二、四句,均是鬆散的隔句對。“朝搴”與“瞑還”對應,時間趨近;“畏彼”與“弄此”對應,方位趨近。你單是讀,未必要多想什麼,自會覺得有一種風姿、一種韻調輕輕搖曳、迴環飄蕩而來,恰與月華的流動重合。總之,這四句詩的語言具有相當豐富而又完整統一的功能,是真正的詩歌語言。

接着四句,是對夜景的欣賞。——但又很難說是夜“景”,很難說是“欣賞”。這是用聽覺在感受夜,並由感受而漸漸潛入自然的深處。張玉谷《古詩賞析》說:“中四即所聞寫景,不以目治,而以耳治,是夜宿神理。”這“神理”指什麼,他卻沒有講清楚。首先應該說,夜景不是不能用目光觀賞,也不是不能寫好,古詩中不乏這樣的例子。但描繪視界中的夜景,非着力不可,人和自然容易處在分離的狀態,其效果與此詩所追求的.效果是不一樣的。

先看前二句:鳥的鳴叫聲漸漸低落、漸漸稀少,最後成爲偶爾一二聲的啁啾,於是意識到它們已在林中棲息,夜越來越深;而在沉靜之中,時時又傳來簌簌的落葉聲,於是知道山中又起了夜風。這二句已經很好地寫出了山夜的氣氛。因爲聲音是變動着的,時生時消,起伏不定,它比山林溝壑等固定的形體更能體現山夜的情趣,體現萬物在根本的虛寂中運化的節律。這也許就是張玉谷所說的“夜宿神理”吧。

但後二句卻是更深入的體驗。這二句互文見意,是說:夜中“異音”、“殊響”一起來到耳邊,聽來都是清亮悠揚的聲調。所謂“異音”、“殊響”究竟來自何處?是鳥兒的鳴叫,枯葉的飄落,還是不息的山溪,斷續的蟲吟?什麼都是,什麼也不是。詩人稱那些聲音爲“異音”、“殊響”的時候,已經不是說聲音本身,而是聲音引起的人的奇異感覺。正因爲這是一種感覺,那些聲音也被改變了,放大了,成爲“俱清越”的音調。換句話說,在詩人凝神靜聽山夜中各種聲響的時候,那些聲響喚起了人心深處的某種幻覺;以這幻覺感受那些聲響,它們也變得與平時不同。這樣,似乎在人的生命的深處與自然的深處形成某種神祕的溝通。確實,人們對人和自然,都有許多說不清楚的東西,因而常常憑藉着神祕的感受力去體驗自然。像謝靈運這樣敏銳的詩人,他的體驗也比常人來得豐富。

按照通常的寫法,謝靈運的詩在描摹景物之後,總有一段哲理性的議論。此詩的最後四句收結,卻不是如此。他只是感嘆:如此美妙的秋夜,卻無人能夠欣賞,我也就無從向誰誇美這杯中的好酒了。言外之意,是說世人多庸俗,缺乏高逸情趣,難與自己同遊。最後兩句仍是用《九歌·少司命》詩意。原詩說:“與汝沐兮咸池,晞汝發兮陽之阿。望美人兮未來,臨風怳兮浩歌。”謝詩中的“美人”,指情意投合的佳侶。“陽阿”,向陽的山阿。詩人說:心中盼望的“美人”終究不會來到,我只是白白地等待,直到太陽出來,曬乾我的頭髮罷了。這裏面其實有雙重的內涵:一方面,詩人確實希望有志同道合、情趣相通的朋友與自己共賞這秋夜景色;另一方面,絕景獨遊,無人爲侶,恰恰顯示了自己不與凡俗同流的品格,表達出孤獨高傲、睥睨一世的心情。以謝靈運的性格而言,後者是更重要的。

魏晉南朝,是一個自我意識覺醒和強化的時代。而自我意識加強的必然結果,就是孤獨感的產生和強化。於是,投向自然,謀求個人與自然的溝通,又成爲從孤獨感中解脫出來的途徑之一。謝靈運這首詩,就是把孤獨感,以及孤獨中人與自然的感通和追求志同道合者的情緒,構造成美好的意境。儘管他的其它山水詩也有類似的表現,但都比不上這首詩單純而優美。所以,在詩史上,這也是一首很有意義的作品。它可以說明:詩歌是怎樣隨着人的感情生活的豐富複雜化而變得豐富複雜起來的。

謝靈運簡介:

謝靈運,南朝宋詩人,東晉名將謝玄之孫,襲爵封康樂公,世稱“謝康樂”。出身名門,兼負才華,但仕途坎坷。爲了擺脫政治煩惱,常常放浪山水,探奇覽勝。出生於會稽始寧(今浙江上虞),因從小寄養在錢塘杜家,故乳名爲客兒,世稱謝客。又因他是謝玄之孫,晉時襲封康樂公,故又稱謝康樂。晉末曾出任爲琅琊王德文的大司馬行參軍,豫州刺史劉毅的記室參軍,北府兵將領劉裕的太尉參軍等。入宋後,因劉裕採取壓抑士族政策,降爵爲康樂侯,出任永嘉太守,臨川內史等職。433年(元嘉十年)被宋文帝(劉義隆)以“叛逆”罪名殺害。謝靈運出身名門,兼負才華,但仕途坎坷。爲了擺脫自己的政治煩惱,謝靈運常常放浪山水,探奇覽勝。謝靈運的詩歌大部分描繪了他所到之處,如永嘉、會稽、彭蠡等地的自然景物,山水名勝。其中有不少自然清新的佳句,如寫春天“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登池上樓》);寫秋色“野曠沙岸淨,天高秋月明”(《初去郡》);寫冬景“明月照積雪,朔風勁且哀”(《歲暮》)等等。從不同角度刻畫自然景物,給人以美的享受。謝靈運的詩歌雖不乏名句,但通篇好的很少。他的詩文大都是一半寫景,一半談玄,仍帶有玄言詩的尾巴。但儘管如此,謝靈運以他的創作極大地豐富和開拓了詩的境界,使山水的描寫從玄言詩中獨立了出來,從而扭轉了東晉以來的玄言詩風,確立了山水詩的地位。從此山水詩成爲中國詩歌發展史上的一個流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