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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語類》卷一百三十四 歷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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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遷才高,識亦高,但粗率。〔閎祖〕(以下歷代史。)

《朱子語類》卷一百三十四 歷代一

太史公書疏爽,班固書密塞。〔振〕

司馬子長動以孔子爲證,不知是見得,亦且是如此說。所以伯恭每發明得非細,只恐子長不敢承領耳。

史記亦疑當時不曾得刪改脫槀。高祖紀記迎太公處,稱"高祖"。此樣處甚多。高祖未崩,安得"高祖"之號?漢書盡改之矣。左傳只有一處雲:"陳桓公有寵於王。"

曹器遠說伯夷傳"得孔子而名益彰"云云。先生曰:"伯夷當初何嘗指望孔子出來發揮他!"又云:"'黃屋左纛,朝以十月,葬長陵。'此是大事,所以書在後。"先生曰:"某嘗謂史記恐是個未成底文字,故記載無次序,有疏闊不接續處,如此等是也。"〔閎祖〕

因言:"班固作漢書,不合要添改史記字,行文亦有不識當時意思處。如七國之反,史記所載甚疏略,卻都是漢道理;班固所載雖詳,便卻不見此意思。呂東萊甚不取班固。如載文帝建儲詔雲:'楚王,季父也,春秋高,閱天下之義理多矣,明於國家之大體。吳王於朕,兄也,惠仁以好德。淮南王,弟也,秉德以陪朕。豈不爲豫哉!'固遂節了吳王一段,只於'淮南王'下添'皆'字雲:'皆秉德以陪朕。'蓋'陪'字訓'貳',以此言弟則可,言兄可乎!今史記中卻載全文。"又曰:"屏山卻雲:'固作漢紀,有學春秋之意。其敘傳雲:"爲春秋考紀。"'"又曰:"遷史所載,皆是隨所得者載入,正如今人草槀。如酈食其踞洗前面已載一段,末後又載,與前說不同。蓋是兩處說,已寫入了,又據所得寫入一段耳。"〔〈螢,中"蟲改田"〉〕

顏師古注前漢書如此詳,猶有不可曉者,況其他史無注者。漢宣渭上詔令"單于毋謁",範升劾周黨"伏而不謁",謁不知是何禮數,無注。疑是君臣之禮。見而自通其名,然不可考矣。〔方子〕必大錄雲:"想謁禮必又重。"

漢書有秀才做底文章,有婦人做底文字,亦有載當時獄辭者。秀才文章便易曉。當時文字多碎句,難讀。尚書便有如此底。周官只如今文字,太齊整了。

漢書言:"幾者動之微,吉凶之先見者也。"又如"豈若匹夫匹婦之爲諒,自經於溝瀆而人莫之知也"!添一個"人"字,甚分曉。〔道夫〕

"解雜亂紛糾不控拳。"拳,音絭,攘臂繩,今之骨袖手圈也。言解鬥者當善解之,不可牽引絭繩也。"批亢搗虛。"亢,音剛,喉嚨也。言與人鬥者,不扼其喉,拊其背,未見其能勝也。〔僩〕

沈存中以班固律曆志定言數處爲脛說是小說中"脛廟"之意,蓋不曉算法而言爾。〔人傑〕

漢書"引繩排拫音痕。不附己者",今人誤讀"拫"爲"根"。注云:"猶今言'拫〈木谷〉'(音戶谷反。)之類。"蓋關中俗語如此。"拫〈木谷〉",猶雲"抵拒擔閣"也。"引繩排拫",如以繩扞拒然。〔僩〕

劉昭補志,於冠幘車服尤詳,前史所無。〔方子〕

晉書皆爲許敬宗胡寫入小說,又多改壞了。東坡言,孟嘉傳,陶淵明之自然,今蓋雲"使然"。更有一二處。饒何氏錄作"此類甚多"。東坡此文亦不曾見。揚因問:"晉書說得晉人風流處好。"先生云云。又云:"世說所載,說得較好,今皆改之矣。"〔揚〕

載記所紀夷狄祖先之類,特甚,此恐其故臣追記而過譽之。

舊唐書一傳載乞加恩相王事,其文曰:"恩加四海。"宋景文爲改作"恩加骨肉"。

五代史略假借太原,以劉知遠之後非僣竊,辭較直也。〔揚〕

五代舊史,溫公通鑑用之。歐公蓋以此作文,因有失實處。如宦者張居翰當時但言緩取一日則一日固,二日則二日固。歐公直將作大忠,說得太好了。

問:"班史通鑑二氏之學如何?"曰:"讀其書自可見。"又曰:"溫公不取孟子,取揚子,至謂王伯無異道。夫王伯之不侔,猶碔砆之於美玉。故荀卿謂粹而王,駁而伯。孟子爲齊樑之君力判其是非者,以其有異也。又,溫公不喜權謀,至修書時頗刪之,柰當時有此事何?只得與他存在。若每處刪去數行,只讀著都無血脈意思,何如存之,卻別做論說以斷之?"〔驤〕

通鑑文字有自改易者,仍皆不用漢書上古字,皆以今字代之。南北史除了通鑑所取者,其餘只是一部好笑底小說。

明仲看節通鑑。文定問:"當是溫公節否?"明仲雲:"豫讓好處。是不以死生二其心,故簡子云:'真義士也!'今節去之,是無見識,必非溫公節也。"〔方〕

溫公無自節通鑑。今所有者乃僞本,序亦僞作。

通鑑例,每一年或數次改年號者,只取後一號。故石晉冬始篡,而以此年系之。曾問呂丈。呂丈曰:"到此亦須悔。然多了不能改得。某隻以甲子系年,下面注所改年號。"

通鑑:"告奸者與斬敵首同賞,不告奸者與降敵同罰。"史記商君議更法,首便有斬敵首、降敵兩條賞罰,後面方有此兩句比類之法。其實秦人上戰功,故以此二條爲更法之首。溫公卻節去之,只存後兩句比類之法,遂使讀之者不見來歷。溫公修書,凡與己意不合者,即節去之,不知他人之意不如此。通鑑此類多矣。〔僩〕

通鑑:"事末利及怠而貧者,舉以爲收孥。"謂收之爲奴婢,不得比良民。有罪,則民得以告之官而自殺之。〔僩〕

溫公論才、德處未盡。如此,則才都是不好底物矣!"〔僩〕

或問溫公才、德之辨。曰:"溫公之言非不是,但語脈有病耳。才如何全做不好?人有剛明果決之才,此自是好。德,亦有所謂'昏德'。若塊然無能爲,亦何取於德!德是得諸己,纔是所能爲。若以才、德兼全爲聖人,卻是聖人又夾雜個好不好也。"〔銖〕

纔有好底,有不好底;德有好底,有不好底。德者,得之於己;才者,能有所爲。如溫公所言,纔是不好底。既纔是不好底,又言"才德兼全謂之聖人",則聖人一半是不好底!溫公之言多說得偏,謂之不是則不可。〔節〕

問:"溫公言:'聰明強毅之謂才。'聰明恐只是才,不是德。"曰:"溫公之言便是有病。堯舜皆曰'聰明',又曰'欽明',又曰'文明',豈可只謂之才!如今人不聰明,便將何者喚作德也?"〔銖〕

溫公以正直中和爲德,聰明強毅爲才。先生曰:"皆是德也。聖人以仁智勇爲德。聰明便是智,強毅便是勇。"〔賜〕

陳仲亨問諸儒才、德之說。曰:"合下語自不同。如說'才難',須是那有德底才。高陽氏才子八人,這須是有德而有才底。若是將才對德說,則如'周公之才之美'樣,便有是才更要德。這個合下說得自不同。"又問智伯五賢。曰:"如說射御足力之類,也可謂之才。"〔義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