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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唐紀一 昭陽協洽,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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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宗光聖神閔孝皇帝上

後唐紀一 昭陽協洽,一年

同光元年癸未,公元九二三年

春,二月,晉王下教置百官,於四鎮判官中選前朝士族,欲以爲相。河東節度判官盧質爲之首,質固辭,請以義武節度判官豆盧革、河東觀察判官盧程爲之;王即召革、程拜行臺左、右丞相,以質爲禮部尚書。

樑主遣兵部侍郎崔協等冊命吳越王鏐爲吳越國王。丁卯,鏐始建國,儀衛名稱多如天子之制,謂所居曰宮殿,府署曰朝廷,教令下統內曰制敕,將吏皆稱臣,惟不改元,表疏稱吳越國而不言軍。以清海節度使兼侍中傳瓘爲鎮海、鎮東留後,總軍府事。置百官,有丞相、侍郎、郎中、員外郎、客省等使。

李繼韜雖受晉王命爲安義留後,終不自安,幕僚魏琢、牙將申蒙復從而間之曰:"晉朝無人,終爲樑所並耳。"會晉王置百官,三月,召監軍張居翰、節度判官任圜赴魏州,琢、蒙復說繼韜曰:"王急召二人,情可知矣。"繼韜弟繼遠亦勸繼韜自託於樑,繼韜乃使繼遠詣大梁,請以澤潞爲樑臣。樑主大喜,更命安義軍曰匡義,以繼韜爲節度使、同平章事。繼韜以二子爲質。

安義舊將裴約戍澤州,泣諭其衆曰:"餘事故使逾二紀,見其分財享士,志滅仇讎。不幸捐館,柩猶未葬,而郎君遽背君親,吾寧死不能從也!"遂據州自守。樑主以其驍將董璋爲澤州刺史,將兵攻之。

繼韜散財募士,堯山人郭威往應募。威使氣殺人,繫獄,繼韜惜其才勇而逸之。

契丹寇幽州,晉王問帥子郭崇韜,崇韜薦橫海節度使李存審。時存審臥病,己卯,徙存審爲盧龍節度使,輿疾赴鎮,以蕃漢馬步副總管李嗣源領橫海節度使。

晉王築壇於魏州牙城之南,夏,四月,己巳,升壇,祭告上帝,遂即皇帝位,國號大唐,大赦,改元。尊母晉國太夫人曹氏爲皇太后,嫡母秦國夫人劉氏爲皇太妃。以豆盧革爲門下侍郎,盧程爲中書侍郎,並同平章事;郭崇韜、張居翰爲樞密使,盧質、馮道爲翰林學士,張憲爲工部侍郎、租庸使,又以義武掌書記李德休爲御史中丞。德林,絳之孫也。詔盧程詣晉陽冊太后、太妃。初,太妃無子,性賢,不妒忌;太后爲武皇侍姬,太妃常勸武皇善待之,太后亦自謙退,由是相得甚歡。及受冊,太妃詣太后宮賀,有喜色,太后忸怩不自安。太妃曰:"願吾兒享國久長,吾輩獲沒於地,園陵有主,餘何足言!"因相向歔欷。豆盧革、盧程皆輕淺無它能,上以其衣冠之緒,霸府元僚,故用之。

初,李紹宏爲中門使,郭崇韜副之。至是,自幽州召還,崇韜惡其舊人位在己上,乃薦張居翰爲樞密使,以紹宏爲宣徽使,紹宏由是恨之。居翰和謹畏事,軍國機政皆崇韜掌之。支度務使孔謙自謂才能勤效,應爲租庸使;衆議以謙人微地寒,不當遽總重任,故崇韜薦張憲,以謙副之,謙亦不悅。以魏州爲興唐府,建東京。又於太原府建西京,又以鎮州爲真定府,建北都。以魏博節度判官王正言爲禮部尚書,行興唐尹;太原馬步都虞候孟知祥爲太原尹,充西京副留守;潞州觀察判官任圜爲工部尚書,兼真定尹,充北京副留守;皇子繼岌爲北都留守、興聖宮使,判不軍諸衛事。時唐國所有凡十三節度、五十州。

閏月,追尊皇曾祖執宜曰懿祖昭烈皇帝,祖國昌曰獻祖文皇帝,考晉王曰太祖武皇帝。立宗廟於晉陽,以高祖、太宗、懿宗、昭宗洎懿祖以下爲七室。

甲午,契丹寇幽州,至易定而還。時契丹屢入寇,鈔掠饋運,幽州食不支半年,衛州爲樑所取,潞州內叛,人情岌岌,以爲樑未可取,帝患之。會鄆州將盧順密來奔。先是,樑天平節度使戴思遠屯楊村,留順密與巡檢使劉遂嚴、都指揮使燕顒守鄆州。順密言於帝曰:"鄆州守兵不滿千人,遂嚴、顒皆失衆心,可襲取也。"郭崇韜等皆以爲"懸軍遠襲,萬一不利,虛棄數千人,順密不可從。"帝密召李嗣源於帳中謀之曰:"樑人志在吞澤潞,不備東方,若得東平,則潰其心腹。東平果可取乎?"嗣源自胡柳有渡河之慚,常欲立奇功以補過,對曰:"今用兵歲久,生民疲弊,苟非出奇取勝,大功何由可成!臣願獨當此役,必有以報。"帝悅。壬寅,遣嗣源將所部精兵五千自德勝趣鄆州。比及楊劉,日已暮,陰雨道黑,將士皆不欲進,高行周曰:"此天讚我也,彼必無備。"夜,渡河至城下,鄆人不知,李從珂先登,殺守卒,啓關納外兵,進攻牙城,城中大擾。癸卯旦,嗣源兵盡入,遂拔牙城,劉遂嚴、燕顒奔大梁。嗣源禁焚掠,撫吏民,執知州事節度副使崔簹、判官趙鳳送興唐。帝大喜曰:"總管真奇才,吾事集矣。"即以嗣源爲天平節度使。

樑主聞鄆州失守,大懼,斬劉遂嚴、燕顒於市,罷戴思遠招討使,降授宣化留後,遣使詰讓北面諸將段凝、王彥章等,趣令進戰。敬翔知樑室已危,以繩內靴中,入見樑主曰:"先帝取天下,不以臣爲不肖,所謀無不用。今敵勢益強,而陛下棄忽臣言。臣身無用,不如死!"引繩將自經。樑主止之,問所欲言,翔曰:"事急矣,非用王彥章爲大將,不可救也。"樑主從之,以彥章代思遠爲北面招討使,仍以段凝爲副。

帝聞之,自將親軍屯澶州,命蕃漢馬步都虞候朱守殷守德勝,戒之曰:"王鐵槍勇決,乘憤激之氣,必來唐突,宜謹備之。"守殷,王幼時所役蒼頭也。又遣使遺吳王書,告以已克鄆州,請同舉兵擊樑。五月,使者至吳,徐溫欲持兩端,將舟師循海而北,助其勝者。嚴可求曰:"若樑人邀我登陸爲援,何以拒之?"溫乃止。

樑主召問王彥章以破敵之期,彥章對曰:"三日。"左右皆失笑。彥章出,兩日,馳至滑州。辛酉,置酒大會,陰遣人具舟於楊村;夜,命甲士六百,皆持巨斧,載冶者,具鞴炭,乘流而下。會飲尚未散,彥章陽起更衣,引精兵數千循河南岸趨德勝。天微雨,朱安殷不爲備,舟中兵舉鎖燒斷之,因以巨斧斬浮橋,而彥章引兵急擊南城。浮橋斷,南城遂破,斬首數千級。時受命適三日矣。守殷以小舟載甲士濟河救之,不及。彥章進攻潘張、麻家口、景店諸寨,皆拔之,聲勢大振。

帝遣宦者焦彥賓急趣楊劉,與鎮使李周固守,命守殷棄德勝北城,撤屋爲筏,載兵械浮河東下,助楊劉守備,徙其芻糧薪炭於澶州,所耗失殆半。王彥章亦撤南城屋材浮河而下,各行一岸,每遇灣曲,輒於中流交鬥,飛矢雨集,或全舟覆沒,一日百戰,互有勝負。比及楊劉,殆亡士卒之半。己巳,王彥章、段凝以十萬之衆攻楊劉,百道俱進,晝夜不息,連鉅艦九艘,橫亙河津以絕援兵。城垂陷者數四,賴李周悉力拒之,與士卒同甘苦,彥章不能克,退屯城南,爲連營以守之。楊劉告急於帝,請日行百里以赴之;帝引兵救之,曰:"李周在內,何憂!"日行六十里,不廢畋獵,六月,乙亥,至楊劉。樑兵塹壘重複,嚴不可入,帝患之,問計於郭崇韜,對曰:"今彥章據守津要,意謂可以坐取東平;苟大軍不南,則東平不守矣。臣請築壘於博州東岸以固河津,既得以應接東平,又可以分賊兵勢。但慮彥章詗知,徑來薄我,城不能就,願陛下募敢死之士,日令挑戰以綴之,苟彥章旬日不東,則城成矣。"時李嗣源守鄆州,河北聲問不通,人心漸離,不保朝夕。會樑右先鋒指揮使康延孝密請降於嗣源,延孝者,太原胡人,有罪,亡奔樑,時隸段凝麾下。嗣源遣押牙臨漳範延光送延孝蠟書詣帝,延光因言於帝曰:"楊劉控扼已固,樑人必不能取,請築壘馬家口以通鄆州之路。"帝從之,遣崇韜將萬人夜發,倍道趣博州,至馬家口渡河,築城晝夜不息。帝在楊劉,與樑人晝夜苦戰。崇韜築新城凡六日,王彥章聞之,將兵數萬人馳至,戊子,急攻新城,連鉅艦十餘艘於中流以絕援路。時板築僅畢,城猶卑下,沙土疏惡,未有樓魯及守備;崇韜慰勞士卒,以身先之,四面拒戰,遣間使告急於帝。帝自楊劉引大軍救之,陳於新城西岸,城中望之增氣,大呼叱樑軍,樑人斷紲斂艦;帝艤舟將渡,彥章解圍,退保鄒家口。鄆州奏報始通。李嗣源密表請正朱守殷覆軍之罪,帝不從。

秋,七月,丁未,帝引兵循河而南,彥章等棄鄒家口,復趣楊劉。甲寅,遊弈將李紹興敗樑遊兵於清丘驛南。段凝以爲唐兵已自上流渡,驚駭失色,面數彥章,尤其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