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中考散文大綱
早晨無意間翻看日曆，上面赫然寫着：今日夏至。對從來不在乎節氣的我來講，感覺到的只是天氣的冷熱變化，比如現在，我已知道酷熱的難耐，還知道一場大雨過後清涼的愜意。
今天週末，瀏覽空間裏的說說，看到朋友送給中考學子的祝福語，才猛然想起：哦，今天又值中考了！對於九年學子來說，他們將迎來人生中第一個重要關口。每當這個熱火朝天的日子來臨的時候，我都會感到一種莫名的激動。是啊，中考，對於我們這些過來人一點都不陌生。因爲我們經歷過，我的孩子經歷過，於是也就有了許多有關於中考的點滴記憶。如今當這個日子又一次出現在眼前的時候，禁不住思緒翩然，感慨萬千……
中考是人生中最爲重要的一次經歷。之所以說它重要，還得追溯於上世紀八十年代。還處在青春期的我們，清醒的知道中考意味着什麼。一個小村子，真正的高中生能有幾個？可以說是鳳毛麟角。真正通過中考跳出農門的又有多少？那可稱得上是百裏挑一。中考意味着我們這些學子向更高知識領域又邁進了一步，而對於農村孩子是跳出農門的唯一途徑。八十年代初的初中生，若是考上個師範學校，那已不只是個人改變命運的驚喜，它會成爲一個家庭乃至一個村子的驕傲。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能通過的當然就是那個幸運兒了。
說起來，我跟中考有緣。這樣重要的中考考試，我竟經歷了三次。我，一個農家孩子，且上學不懂得如何用功，我的命運理當屬於那塊生我養我的土地——做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其實我沒有遠大理想，當一個普通農婦，是我理所當然的歸宿。嫁一個普通農村莊稼漢，相夫教子，照顧家，過平常歲月，是我一直以來的願望。事實卻沒有如此，人生頗爲重要的幾次中考，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
一九八一年，我參加了那一年的第一次中考。我們的考試點設在新店鎮新店中學。第一天初次進考場，我竟絲毫不慌張。這倒不是我具有什麼良好的心理素質，主要源於我知識技能並不紮實。反正考上考不上對我無所謂。抱着這樣的心理，考場上的我當然是鎮定自若，答題自如。第二天一場大雨瓢潑而下，我冒雨前去考試，趟着齊腰深的水，渾身溼淋淋地進入考場。頭腦沒有了酷熱天氣的混沌，倒多了幾分清醒。那場上的數學題，回答起來應該是得心應手。事實證明，也多虧我極爲突出的數學成績讓我有了進入縣高中學習的機會。
高中畢業後，我成爲了一名村上的民辦教師。一九八四年我再次踏入中考考場。那時的我們需要接受中師函授學習，條件就是要經過考試纔有資格入學，結果我們這些民辦教師同中考生一起走進了考場。我們的考試跟中學生不同，只有兩科成績：語文和數學。考場是縣裏單獨爲這些教師設立的。那年的中考前一天，大雨如注，整整下了一夜。直到清晨也沒有小的跡象。考試時間是絕對馬虎不得的，我跟我的同伴好友一行五人早早兒冒雨趕赴考場。道路泥濘，風雨交加，雨衣成了象徵性的覆蓋，披掛在身絲毫沒有了擋風遮雨的作用。更爲可氣的是，走至半路，我的車胎破了。我只好吃力地推着車，在雨裏艱難而行。我同去的姐妹們也因照顧我而放慢了行進速度。淋得渾身透溼的我們到達考點時，時間已經超過了半個多小時了。我當時後悔不迭，要知道我的同伴是因爲等我，才耽誤了考試時間。淋得像落湯雞樣兒的我們，剛坐下，考場老師就把數學考卷發下來。稍微定定神，我們開始答卷。一張試卷很快答完了。我看看四周，心生疑惑：咦，怎麼人家都是兩張卷子，而我們的只有一張？我回頭望了望我的夥伴們。幾個人大眼瞪小眼地瞅了半天，不明其意，我忍不住向監考老師問詢：“老師，我們的試卷怎麼才一張？”監考老師恍然大悟：“哦·，哦，忘了，還有一張呢！馬上發給你們。”時間本不多了，又碰見個粗心的監考。唉，今天真是不順！我不知哪來的勇氣，拿過試卷不假思索地寫起來。答題正酣之時，下課鈴響了，我只好無可奈何放下筆。值得安慰的是那次考試並不十分重要，因爲我們都有了資格進入中師函授學習的隊伍，然而那次風雨中的狼狽卻永久地保存在了記憶裏……
1987年我第三次參加了中考，這一次是決定我命運的考試。先說這次機會就得之不易。四年裏，我工作反反覆覆，教書本不是我所愛，因而一次次打着退堂鼓。而在母親一次又一次地勸導下，我耐着性子，教滿了四年。其實真的要感激我的母親，沒有她也許我真的不會堅持那麼久。記憶猶新的還有當年那位五十來歲的老校長。記得那時每年都有自然減員考試（就是民轉公）。我好不容易夠格了，機會應該是來之不易，我竟沒有參加。當時急得那位老校長直跺腳，他把我叫到一邊，語重心長地做工作。我卻鐵了心地執意不去，最後使得他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唉，你這孩子啊！真不知你怎麼想的。”作爲父輩的他，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惋惜。其實我心裏明白，論資歷加分，我在教師隊伍裏太過年輕；論知識考試，就憑我在高中掌握的可憐的那點知識根本應付不下來。但是，老校長的一番真心勸導，作爲一種恩惠，我卻永遠記在了心裏。其實，我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盤。我們教書年滿三年就可以有資格參加中考，這是我們走上正規師範學校唯一的途徑。而考入師範學校所依仗的知識是初中三年級的語文、數學、政治。我深知我初中三年的基礎，加上那幾年沒有放鬆複習，戰勝這一關是沒有問題的。抱着很大的信心，等來的消息卻令人沮喪。不知誰從哪兒聽來的消息，說縣裏的師範學校要停辦，並且原來教滿三年能允許參加的考試的承諾，在此時變得渺茫起來。這樣，我同我的夥伴們在惶惑、失望中度過了難捱的1986。
87年暮春，我們終於等來了能夠參加中考的消息，條件恰好要夠四年教齡。這個消息足以讓我們歡欣雀躍。要知道過來的三年裏，同我在一起的姐妹們埋頭工作，複習功課，認真學習。相互勸慰，相互關心，相互鼓勵。盼的就是能有這一天，來證明我們的實力。得到消息的我們，很快就找齊了複習資料，進入緊張的複習。這時離考試僅有一個多月的時間，而且中間還隔農村重要的階段——麥收。只短短的一個月啊，怎樣合理安排語文、數學、政治三科的複習時間，成了擺在我面前的難題。原本這些書本知識沒丟，可是去年的取消報考師範學校的消息給了我們消極的影響，近一年都沒翻過書本。當然我有我的打算，我數學根底好，不用太費勁了，只能着重複習語文和政治，於是我制定好了周密的學習計劃，利用課餘空閒開始翻書。
六月初，學校照例放了兩個多星期的麥假。那個麥假，對於我太重要了！要知道，還有半個月我要參加考試，並且是很重要的考試。我心裏着急，麥收幹活兒，還得抓緊時間複習功課。而最讓人苦惱的事父母把二妹和弟弟派去外婆家幫忙，讓我叫苦不迭。我外婆家地多，每逢麥收忙不過來，所以每年我母親都會派人去幫外婆家收麥。那年，我的二妹和弟弟就被派去給外婆家充當主勞力了。家裏只剩下父母親和年齡尚小、根本幹不了多少活兒的小妹。八十年代，收麥工具還很原始，就是一把鐮刀。農村爲了有柴燒，還要徒手拔麥子。那樣重的農活就生生落在了父母和我的`身上。當然以我的力氣根本起不了什麼重要作用，但是我心急如焚，不由得心生埋怨：父母也不爲我想想，這麼緊要的關口，把兩個主勞力派出去了，每天干不完的活計，我怎麼能有空看書啊！汗流夾背的我在場院裏一邊用鍘刀鍘麥根，一邊數落着默不作聲幹活的父母親。數落完了，還得照樣幹我的活兒，有什麼辦法呢？
幹着，累着，忙着，不知不覺，中考的日子來臨了！信心不是很足的我，頗爲忐忑地走進了考場。記得那天天氣晴朗，萬里無雲。考場內，寂靜無聲。數學試卷發下來了！反正面整整六頁，仔細一看題型，我腦袋嗡的一下大了：我複習得偏了！這些都是解析幾何，正好和我複習的那些自認爲的重點背道而馳！當時，我的汗一下子冒出來了！怎麼辦？我在考之前還自鳴得意呢，我的數學是強項，成績一直不錯，考師範學校仰仗於它呢！可現在……卷子到手，真的傻眼了！考場出奇地靜，周圍的考生沙沙的寫字聲在此時聽來那麼刺耳。我考不上怎麼辦？怎麼辦？我的手微微顫抖起來。慢慢靜一下神，看看那些試題，一道都不會啊！糟糕，我平時那靈氣呢？不好的念頭一個個冒上來，這可是我拿手的數學科目啊，我考不好，多丟人啊！手錶滴滴答答地走着，我焦急地看着一分一秒從我面前悠然溜走，煩亂的思緒侵擾着我，手裏的鋼筆抖動得劇烈起來。汗水從臉頰上，後背上不斷涌出。再看看錶，過去十分鐘了……再看看，過去二十分鐘了……我滿腦子胡思亂想，根本沒有心思答下去。慌亂中，半個小時過去了捲上還是乾淨如初。看着別人都在低頭答題，我心更慌了，大腦一片空白，眼前一片茫然……
“你這個樣子怎麼能行！”我頭腦裏蹦出一句，“考不好就考不好唄！大不了還接着當你的農民去！慌什麼！瞧這點出息！”心裏不住地罵着自己。“開始做！”頭腦裏命令着，我的心猛然安定了下來，“做題，什麼也不想！”主意一定，心漸漸穩住了。再瞧手裏的筆，不抖了！眼前的字體也清晰了！現在的我已來不及想什麼了，時間緊，任務重，只能機械地邊寫邊想了。很奇怪，在我寫的過程裏，我的思路漸漸活了，那題越做越順……
我的精力全部集中到每一道道題當中去了，剛纔的慌亂早已不見了蹤影。時間過得好快，我知道已經耽擱了半個多小時，當務之急，把這些題一道道全部做完。時間滴滴答答聲中，那看似難解的題，有如破竹，迎刃而解。當我飛快地答到最後一道題的時候，鈴聲響了！時間已到，考場老師開始收捲了。我戀戀不捨地放下筆。其實這道題還有兩步就答完了，唉，可惜了！我心裏埋怨着自己……
記得那天的午飯，我們是在縣裏的一個小飯館吃的。走出考場的幾個姐妹都很失落，那碗擺在面前的麪條吃起來很艱難，玉梅姐姐和楊姐幾乎未動，淑敏只象徵性性地吃了一點點。只有我傻乎乎地吃下了那一大碗。隨後得知，那一年的數學題確實難度大，大家都沒考好，誰還有心情吃飯呢！
過了有些日子了，鎮裏開教師大會。那個說活老愛激動得面紅耳赤的瘸腿校長，在會上，第一次鄭重地宣佈我的數學成績：一百分（滿分一百二十分）。那口氣裏滿是驕傲與自豪！別人嘖嘖稱讚的同時，我才意識到，我的那場戰戰兢兢換來的竟是一個意料不到的好成績。
經歷過中考的人，深知考試的嚴峻性。其實考試只是人生中的一次小插曲，但是，我從中悟出：想什麼的時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什麼！一個人什麼都可以輸，但不能輸掉心情！一個人的失敗與成功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決定輸贏的，除必要的知識技能之外，重要的是具備一個良好的心理素質。
又是一年中考時，衷心祝願學子們考試順利，學業有成！走好人生最重要的第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