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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文: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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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凋零,一朵朵蓮蓬在那塘中沒有方向地立着,那些淘氣的脹得渾身鼓鼓的就會被人摘下,或在半路上被生吃掉,或被帶到人家中熬出一鍋江南風味的蓮子粥,不稠不淡。

作文:江南

無人採摘的荔枝一串串掛在枝頭顯得格外單調,沒了往日一顆顆稀稀拉拉的熱鬧。

透過樹葉依然能夠看到夕陽,眼前一如既往的綠。

又駐足在這裏,一個名爲風鈴的女孩兒曾經最喜歡和我在一起停留的地方。火紅的太陽讓人感到灼熱的溫婉,沒有因爲時間的流逝而損耗深藏其中的溫度。那年,風鈴在這棵荔枝樹下對我說樹上的葉子很綠,我說樹上的荔枝很紅。風鈴問我那些荔枝是誰的,我說不知道,只是每次到了果實成熟的時候都會有人來光顧,不是一次摘完,而是分多次進行,紅幾顆就摘幾顆。我還對風鈴說,樹上的荔枝很酸,即便是那些熟透了的。風鈴說那是因爲它們都是野生的,野生的東西永遠帶着不同尋常的味道。我摘了一顆荔枝放進風鈴的嘴裏,風鈴皺着眉頭一副艱澀的難受模樣,但始終沒有將它吐出來。

高高的荔枝紅了,矮矮的我吃力去摘,從樹上摔下來,青了膝蓋。

江南的雨總是那樣纏綿,所以才澆灌出了風鈴那弱柳扶風的性格。我曾埋怨風鈴太過嬌氣,總讓我覺得她有種故意撒嬌的味道。風鈴說,水鄉的人就應該帶有水的柔性。

我喜歡江南的水,和那種微風過後波光鱗鱗的涌動。江南的雨,下得就像人們的心事那樣多,好像從一開始就沒停過,也永遠不會停。

南街上有一座青色的石孔橋,不長不短,靜靜地彎曲在那條小河的上方,好不讓過河的人兒沾溼衣裳。而那停在岸邊的烏蓬船上總會讓人覺得有種溼溼的味道。風鈴站在橋上,晚霞紅來如火燃燒在天宇的盡頭,小河變了顏色,像和着流金在緩緩閃動,盪漾着讓人睜不開雙眼。

從荔枝樹所在的山上往下望去,就看得到那座石孔橋,只是距離遠了,分不出橋上爬滿的苔鮮。你看那小橋是什麼形狀?風鈴揚起手問我,我說不看也知道是個半圓。風鈴搖頭,說那是一個完整的圓,因爲還有一半靜靜地掉進了身下的水裏。

山上有一種不知名的小草,抽出的絮兒有些像蒲公英,風一吹,漫天飛舞,像是給江南下起了難能的雪,有一些飄到風鈴的頭上,在她那烏黑頭髮的稱託下更顯潔白,我用手爲風鈴將它們一一捋下,兩人身邊泛起點點雪白。

山上有着幾棵零星的桃樹,春來,風鈴就會很淘氣地搖動它們,讓紅色的花瓣鋪成一地的絢爛。在落花到達地面之前,風鈴會在那短暫的幾秒鐘時間裏伸開雙臂,然後閉上眼睛自在旋轉。風鈴讓我就在一旁站着,因爲那樣我就能看見她和桃花一起旋出的美麗。我知道風鈴嚮往幸福,所以我對她說,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她過得好。風鈴說,只要我願意,她情願就和我做那桃樹下的兩棵小草。

我信誓旦旦地對風鈴說,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所以我一定會帶她出去,“到時候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風鈴說,她並不奢求什麼,一個人平平淡淡地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我問風鈴,你不是很想到外面去走走嗎?風鈴用她那靈性的雙眼望着我,說想到外面去是爲了懷戀現在所在的地方,從而更加熱愛腳下這片寧靜的土地。

風鈴不輕易掉淚,但只要一哭起來,就像是整個江南的水都流到了她的眼裏。村邊的老榕樹下,風吹着樹葉發出流水般的聲響,風鈴聽着聽着就哭了,幾片樹葉飄下,那是老榕樹陪風鈴滴落的淚。

江南也會有冬天,也會很冷,石孔橋下的小河被凍瘦了許多,像江南女子纖細的腰。風鈴怕冷,卻總喜歡在那個時候和我一起跑到山上去撿石頭,因爲冬天裏山上的野草全都畏懼寒冷而鑽進土裏冬眠了起來,只待來年春天甦醒,所以平日裏那些被隱沒了的石頭就會全都顯現出來,一塊塊靜靜地躺在地上,每一塊都有一種獨特的形狀。風鈴會撿起一些石頭,然後將它們對着太陽照上一會兒,她說那樣就會讓手中那冰冷的石頭溫暖起來。冬日裏的太陽不是很大,微弱地懸在遙遠的天上,像是誰隨意勾勒而出橘紅色的一筆。

風鈴送了我一把油紙傘,整個傘面是幽幽的藍,仿似江南沒有下雨時的天。以前在江南幾乎每家每戶都有油紙傘,放在屋裏,隨時準備撐起一個雨下的'天。現在,油紙傘已經很少見了,就像那些被迅速拆掉的石孔橋,有幸留下的,也只是立在那裏靜靜地發着不知所云的呆。和風鈴在下雨天裏出去過幾次,每次都會帶着她送我的那把油紙傘,不大不小的傘面剛好夠遮住兩個人,好不佔據多餘的空間接受雨水的滋潤。淡煙疏雨下,那把油紙傘向前方緩緩地移動直至逐漸模糊,看不清傘下人兒的表情。

江南的雨很細,細得不足以在荷塘裏濺起淡淡漣漪,以至我能清晰地聽到風鈴盈聲的耳語。風鈴說,要是這樣的雨一直下着該有多好,因爲那樣就可以讓想見到彩虹的人們一直等待下去,而不會將結局全般上演。

我和風鈴都很喜歡那口荷塘,看裏面的荷葉悄悄地探出水面,直到能在風中做出婀娜多姿的搖曳。荷葉散發出的清香在塘中纏繞着上下沉浮,帶着沾溼衣襟的味道,荷葉上失足掉進塘裏的晨露,驚嚇了浮出水面透氣的魚兒,魚兒將尾巴一搖,重新鑽回水裏,激起一個個逐漸擴大的圓,然後被荷徑阻斷,又重新成爲一條直線。

雲淡風輕的江南,如夜裏一個無聲的清夢,無聲,帶着幾分不安的瑰麗。我喜歡江南瑰麗的青竹,終年透着令人心怡的綠,帶着永不褪色的感情。我們有天會跌倒嗎?風鈴擔心地望着我。不會,我對她說,我們就像那些相擁而伴的青竹,就算黃枯,也會立着,永不倒下!

微風推着竹子吱吱作響,仿似在傳遞相互交流的盈聲耳語。

和風鈴夜裏坐在無人的石孔橋上,我用手倚着石頭護攔,風鈴擡頭看漫天繁星夜空。風鈴問我相信看到流星後許下的願望嗎?我搖頭,說那隻不過是人們對那些無法實現的幻想的寄託。風鈴說,她就相信,只要許下的願望足夠善良。我問她如果看到流星會許什麼願望,她沉默着讓周圍的黑暗湮沒了話語。我說,要是我看到流星,我會許一個願望,就是以後能夠再次許下無數個願望。數不清的星星照應在腳下的小河裏,和着風鈴清爽的笑聲一起自在流淌。

很喜歡風鈴頭上繫着的那根藍色頭繩,每次風鈴紮起頭髮後都會將它留出一截,不長不短,剛好能在風起的時候和着她那柔順的頭髮一起飄動。我問風鈴會不會一直將那頭長髮就那樣美麗地扎着,風鈴說會,只要我喜歡。後來我到城裏許多地方專門去找過那種頭繩,但都無功而返,因爲城裏的女孩兒都不怎麼扎頭繩了。偶爾看到有扎着頭繩的女生,都總覺得缺少一些風鈴身上的東西,那種江南水鄉孕育出來的靈性。

夜裏,下了點雨,清晨醒來,周圍涼涼的,冷風在濃重的晨霧裏上下竄動。風鈴說她在荔枝樹下等我。

風鈴靠着荔枝樹對我說,樹上的花開得這麼好,過不了多久肯定又會結出許多的果實來了。我說,可惜這樹上的荔枝酸了點,不然等它們成熟,我會天天來,爲你挑那最紅的幾顆。風鈴笑着說,她就喜歡那種酸酸的味道,因爲那會讓人生出對甜的渴望。

荷花凋零,一朵朵蓮蓬在那塘中沒有方向地立着,那些淘氣的脹得渾身鼓鼓的就會被人摘下,或在半路上被生吃掉,或被帶到人家中熬出一鍋江南風味的蓮子粥,不稠不淡,剛好能品味到稻米與蓮子混合而出的清香。我曾誇風鈴做的蓮子粥好吃,風鈴說,在江南,有水的地方就有蓮蓬,有蓮蓬的地方就有甘怡的蓮子粥。

採蓮蓬時很講究,要採剛剛成熟的那種,如果早了,蓮子太嫩,沒有味道,遲了,蓮子太老,剝不開皮。

在江南,幾乎處處都能看到桑樹,特別是在那些養蠶的地方。桑樹也就算得上是江南的象徵了,就像那北方的雪。風鈴家裏以前也養蠶,小時侯,風鈴會背上揹簍去採桑葉,我和她一起去,然後大把大把地將樹上的桑葉抓下來扔進風鈴的揹簍中,風鈴會很生氣地罵我,不會摘就不要摘!說完則細心地將不合適的桑葉一片一片挑撿出來。

待到桑葚成熟的時候,我會找一棵大大的桑樹,然後坐在上面邊吃邊摘些熟透了的桑葚扔向風鈴,風鈴不吃桑葚,因爲她討厭那種不易清洗的黑色,但她會在樹下等我,並叫我小心點,總怕我會突然從樹上掉落下來。

真的要走嗎?風鈴望着我。我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因爲我相信我的世界在外面。

和我一起走吧,我拉起風鈴的手,風鈴意料之中地搖了搖頭。

這個春天,是我第七次沒有看見荔枝花開了,但我不會忘記透過那荔枝樹看到的黃昏,紅中帶綠,一半是風鈴,一半是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