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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魂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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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色彩在夏天的故事裏消逝,我把他的色彩從冬天的故事裏尋回……

雪魂散文隨筆

我站在他的墓碑前,望着滿山遍野鬱鬱蔥蔥的色彩,彷彿置身於一個綠色的海洋上,山風吹過掀起層層波濤,我的心便隨了那波濤起伏,思緒便在那波濤上飛瀉……

那一年的冬天,我懷着一種失落,一種空虛迷惘,一種哀嘆人生悲觀失望的消極情緒,來到了一處荒山野嶺。妄想躲進大山與世隔絕,試圖在質樸的農村去尋找一片純淨,一方屬於自己的天地。

迴歸大自然別有一番情緒,那時漫步於雪花中,心如明鏡,情如秋水,晶瑩剔透,超然脫俗如歸仙境。那時纔是自由的,那時纔是屬於自己的,便什麼都可以想,也什麼都可以不想。

冬雪中的山野沉靜凝重,空濛冷僻,我和着這大自然,沐浴在這龐大的雪世界裏,一切塵埃世俗全都遠去,消逝,只剩下滿眼白落落的一片,好乾淨的一個世界。我且認爲這纔是人類最崇高最偉大的色彩,於是心中便有了某種衝動,止不住打開畫冊,揮灑畫筆將這一美好的瞬間定格於那個永恆的世界。

紛紛揚揚,飄飄灑灑,這世界裏忽然有了另一個色彩躍入我的視野。我立即放下畫筆,定睛看去,在我面前不遠處的雪地上確確實實有個色彩,一個活動着的色彩,一個曾經六十年代被人們迷戀過崇拜過,而八十年代不再時髦的色彩──國防綠。於是潔白純淨的原野裏,便多了一份莊嚴一分肅穆,而我卻並沒有因此而肅然起敬,也沒有因此而嗤之以鼻,只是淡漠地看着這個色彩在雪原上游移,腦際立即閃過的是;一個扛槍的,一個當兵的。

那時我看見一個軍人的側影,他已取下軍帽正默立在一個墓碑前,好久好久他才離開那墳包。又爬上一個土坡,掄起一把钁頭便一下一下地挖起來,一直挖到天近黃昏他才離去。我揣着好奇的心情爬上那個土坡,就見光禿禿的山坡上挖出了十幾個土坑,一字排開,間距和土坑的大小深淺都是很有規則的。心中很是疑慮,便走下土坡來到那軍人先前站立的那個墓碑前,就見有一條紅紗巾蓋在那上面,我取下一看,紅紗巾上有幾行題詩:

——寫給十八歲的墓碑

你象一陣風輕輕飄來

又象一陣風悄悄離去

留下一片孤獨

留下一串悲哀

去伴飄落的枯葉

不盡的思戀

我的心爲之一顫,回頭尋覓,那個色彩己在原野消逝。我站在坡頂上,任冰涼的雪花飄灑在我身上,頭上,臉上,腦海裏不斷地迴響着一個聲音:這個槓槍的?這個當兵的?

後來接連數日我都看見他在那土坡上挖坑,沒多久半邊山坡都排滿了一個個一層層的土坑,再後來突然有一日山野裏再沒有出現過那個色彩。雪融化了,天放晴了,太陽出來了,土坑依然存在,紅紗巾卻被我收藏在懷裏,包裹着一團迷霧伴隨着我渡過這個漫長的冬季。

當第二年的冬天,我揹着畫冊再次踏上那個雪原時,我卻驚呆了,那個色彩重新又出現在原野上,我在那個小山坡上又看見了他。他仍然立在那個墓碑前,墳包周圍己經長出了一些小樹,白雪將嫩綠的樹枝壓得彎彎的,在墓碑前的一棵樹枝上繫着一條紅紗巾。於是潔白的山野裏便有了一點飄動着的火紅的色彩,在那火紅的色彩下面是一個跳躍着的綠色的年輕的生命。那時心中便驀然涌起一層波瀾,我彷彿置身於一個超越時代的空間裏。直到那個色彩在山野消失,我才忽然醒悟,立即奔了過去,從樹枝上取下那條紅紗巾,就見上面寫着:

——寫給十八歲的生命

我是一棵樹

你是一面旗

假如生命是永恆

愛情就是這樹上的旗

生命就是這旗下的樹

永遠攀登

我頓時愕然:這個槓槍的!這個當兵的!

我站在雪原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槓槍的,當兵的,”這個簡單的概念在我的腦海中己蕩然無存。我忽然有了一種想要立即見到他的渴望,接連幾日我都止不住往那小山坡上跑,可我卻始終沒見到他。

雪融化了,山坡上又多了一些土坑坑。去年冬天他挖的那些土坑坑裏不知何時也許是春天的時侯,己種上了許多樹木,原來光禿的土坡上己長滿了鬱鬱蔥蔥的小樹。至此,土坑之謎才豁然解開。然而紅紗巾的迷霧卻?一直纏繞着我度過了又一個不平靜的冬季。

當第三年的冬季,我重又站在那片雪原上的小山坡上時,我的心情是沉重的悲哀的。山坡上再沒有了那個色彩,小樹上再沒有了紅紗巾的飄動。昔日那座墳堆旁卻多了一座新墳,我怎麼也不相信這座新墳裏面埋葬着的是他,一個爲抗洪搶險而英勇獻身的戰士。我追尋他的足跡,最終我知道了他在冬天裏春天裏夏天裏秋天裏的故事。而至此我才理解那土坑與紅紗巾的意義,我才知道原來是他拯救了整個村子的生命。幾年前在他故鄉的`小山坡還是一片光禿的黃土堆時,一遇颳風下雨,土坡便大片大片地塌方,變成洪水猛獸一樣的泥石流,將坡腳下的人家掩埋,有多少生命葬身於黃土下,就連他心愛的姑娘也難逃這一劫難,而那姑娘直到臨終也沒有實現想要一條紅紗巾的願望。他追隨着姑娘的亡靈,悲痛欲絕,便每年給姑娘獻上一條紅紗巾,發誓一定要改造山坡,決不讓家鄉人民再受其害。

這就是他的故事,似乎是平凡的,但卻是真實的。至此,”當兵的,扛槍的”形象在我腦海中驀然昇華。擡頭看雪原,一片蒼茫,滿天飄飛的雪花正輕輕地柔柔地款款地飄灑在我的身上頭上臉上。忽然地我又看見了潔白的山野裏那點飄動着的火紅的色彩,又看見了那火紅色彩下面跳躍着的綠色的年輕的生命;一個,二個,三個……在漸漸擴散開,擴散開,一大片一大片以至籠罩了整個山野。

回首眺望,天邊一瀉紅霞,滿目蒼翠,層林盡染。雖然是冬季,但我卻看見了秋季裏金黃收穫的風景。美得真實,美得自然,自然得真實,真實得自然。心中頓然省悟:在人生這塊色彩斑斕的大畫布前,我真正尋求到了最有價值最有生命力的色彩——國防綠。是它給了我靈感去完成《雪魂》,是它給了我面對現實的勇氣。面對這一悽婉的悲壯,我心釋然,昔日的情緒且己消失,所有的只是崇敬。我在山頂採來臘梅獻在他的墳頭,再將我珍藏的兩條紅紗巾系在那姑娘墓前的小樹上,我祈禱上帝成全他們。我相信:雖然生命終止,但愛情卻永恆。

嚓嚓嚓,嚓嚓嚓,如排山倒海,如千軍萬馬朝我走過來,驀然形成了一道綠色長城,在遼瀋,在淮海,在平津的炮聲中奮進,在中華大地上崛起於世界之林。在大興安嶺的烈火中錘鍊永生,在六月的南方,在七月的鄉村,在無情的滾滾洪水中翻騰翻騰,翻騰起層層綠色的浪花,翻騰起條條綠色的蛟龍。此時此刻,我才真正意識到崇高與偉大的意義。我想:假如沒有我和他在山坡上的邂逅,假如沒有他的紅紗巾,墓碑,詩,土坑的故事,假如沒有他在洪水中的英雄壯舉,我能這樣理解他,他們,還有那個色彩嗎?我愧於回答。然而,我卻認爲:在人生這塊大畫布面前,只要體會一下那個色彩,你纔會感受到生命的價值。只有當我感受到這一切後,我才覺得自己的渺小,才覺得有愧於人生。我無法彌補我對那個色彩的貶棄,對他的冷漠。我只有在冬天下雪的時候,在山坡上爲他塑一尊塑像,再給那姑娘獻上一條紅紗巾,讓那個生命的色彩永遠在山野跳躍。我認爲:人類大自然這最純淨的潔白的原色才配做這綠色生命的底色,只有這最偉大最崇高的綠色才配做這人類大自然原色的陪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