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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母親進福利院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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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於2003年動過一次手術,因12指腸潰瘍穿孔,打的是全身麻醉,可能就是那次留下的後遺症,之後的幾年中身體一年不如一年,說起話來顛三倒四,有時跟鄰居吵架,一改以往寬厚的性格,夜裏正常睡不着覺,耳朵背,把電視聲音開得大大的,自己是能聽見了,她大字不識一個,電視對她來說只能是看看笑話,至於其他名堂她是一點也看不懂。半夜自己還不時地喊着什麼,搞得鄰居睡不好。白天棉褲也總是提不起來,據說去菜場買菜有時也不知道要人家找零錢,這樣的狀況顯然她的生活已不能一個人自理了。

送母親進福利院散文

我們兄弟3個,老大早就不在了,二哥跟我一樣住的樓房,母親的生活既然不能自理了,哥哥姐姐們一商量就把她送到了福利院,原本希望出高價錢能把媽媽照料好,讓她享享福,大家也就覺得對得起她了。

初到福利院還像個聽話的孩子一樣,天天吵着要回家,各種條件雖好,但怎麼好也不如在家自在,最大的不便就是到這裏不許她抽菸,倒不是爲她的健康着想,這麼大年紀了,活一天算一天,這時候再講健康也遲了,人家怕的是火,萬一她抽菸時不一小心燒着了什麼就麻煩了。我是一百個不贊成逼她去戒菸,她的身體是嚴重不行了,再剝奪她這個愛好顯然不太合適,我認爲抽菸對她來說還能增加點肺部的肺活量,維持一下她日漸衰退的心肺功能,突然戒菸只會使她的精神受損、身體機能失去最後的平衡。於是便跟福利員商量,把所有的煙全部放在福利員那兒保管,一小時左右給一支她抽,並且在管理人員的監控下抽菸,這樣就能保證了絕對的安全。但福利院並沒有這麼做,煙是存在他們那兒了,卻一支也不給媽媽抽,等我們家人來的時候她就迫切地要求抽菸,臨走我們還會留下一二包讓她自己跟福利員要火。結果第二天來一看更是讓人心疼不已:媽媽嘴上叼一支,耳朵上夾一支,手上拿了好幾支,就是沒火,任憑她怎麼央求人家都沒火給她,見此情景我們心裏實在是難受得不行,就儘量在那兒多陪她一會,讓她過過煙癮。

總這樣也不是個辦法,白天我們上班的'時候就是她最痛苦的時候,受着煙癮的折磨,一包煙常常是放在嘴裏叼到溼,手裏的香菸都折斷,沒人理會她,說起來就是爲她健康着想,其實我們心裏都心知肚明,他們是怕麻煩,並不是真心爲她好,只會加重她的身體機能的失衡。

接下來便是一天一個變化。福利院每天那些老人曬的衣服大都會被媽媽收回來,福利員問起來的時候她又不承認,櫃子一拉就全出來了,只要是少了衣服少了被子就一定會到這兒來找,一找一個準,每天我們去看媽媽時他們都要在我們面前告媽媽的狀,媽媽一生從沒拿過別人一針一線,這時候收別人的東西應該是大腦出了問題了,典型的老年癡呆症。

休息日我們在的時候媽媽會繪聲繪色地講她的故事:一條大船,上面有好多人,全掉進水裏了,好慘啊!我們知道,她的大腦停不下來,睡下去就會做夢,她的記憶大都會停留在她行船的日子,那是她一生中做得最多的事。夜裏會起來大聲說話,膽小的福利員不敢過來查房,白天要麼昏睡,要麼就叼着香菸到處找火。見到家裏人來的時候就會滿臉的笑容、一臉的慈祥,但卻不見了往日的威嚴和事無鉅細地計劃,往日獨斷專行,現在是事事順從,哄着她吃,哄着她睡,哄着她洗。

逢到週日我們兄弟姐妹幾乎全部過來陪她,說好了到媽媽這兒打打牌,陪媽媽聊聊天,這時候她的頭腦還不算糊塗,有時也會莫名其妙地講述着她的故事,我們都知道那是她夢中所見的事,儘量附和着她。空閒的時候我們在走廊裏放張小桌子打牌,媽媽一個人在走廊裏來回跑,不會離開我們的視線,電梯的門她也不會開關,她一個人是走不脫的。

有天下午打牌的時候,突然傳來媽媽痛苦的驚叫聲,大家趕緊跑過去,原來她走到走廊東邊的活動室門口朝裏看,頭被透明的玻璃撞了一下,這時候我們都意識到媽媽的分辨能力已很差了,天天在眼前的玻璃都無法去識別了,這讓我們的心裏又頓時沉重了起來。

好在吃飯還算規律,也能吃,跟常人的飯量比要吃得多,我們跟福利員都打過招呼,讓她多吃點,也買了不少食物讓她肚子餓的時候吃,但這些食物她從來也不會主動找來吃,等我一來她就讓我帶回家,在她心目中我是最乖巧的兒子,事事都會想着我,再怎麼說我也不能把家人帶給她吃的食物一個人帶回家。

媽媽在那住了不到2個月,我們也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情況越來越糟,大腦卻越來越不如從前,年前一個人在家基本上還能生活,進福利院一段時間已經是什麼也不會了,小便時常失禁,自己已經不知道上廁所了,加上福利院說她大腦有問題,提出拒絕接受要求,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將母親又轉到德西福利院。比起原來的福利院衛生狀況是差了些,因爲這家福利院還在裝修中,但福利員卻比以前盡心,原來的福利員是上班應付,下班走人,這裏的福利員就象照應家人一樣,儘管條件差一點,但我們還是能接受,也放得下心來。我第一次去的時候媽媽一個人在她自己的房間裏跑來跑去,見到我的時候顯出開心的樣子,但我卻開心不起來,來這裏看媽媽感覺一點也不好,娘在的地方就是家,可這裏畢竟不是家啊。

臨近午飯的時候外面下雨了,媽媽看我衣服少,還找了件衣服讓我穿在裏面,這次我沒象以前一樣拒絕,真的將她的棉毛衫穿在身上,回頭再看一看她,眼睛裏只有了單調的色彩,家人成了她唯一熟悉的人,我一走她又得在羣體中過着孤獨的生活了。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福利院的條件再好、服務再周到,也不抵家人在膝前盡孝來得實在,母親在兩個福利院不過三個多月的時間已經認不全家裏人了,我們覺得這不是在讓她享福,家人們這才感覺送她進福利院是一個錯誤的選擇,最終商定由剛退休的三姐來全天候照片母親。

人老了,就跟小孩子一樣,可能這也是一種迴歸吧,過去我們聽母親的話,在她老的時候卻輪到我們來哄着她了。不管母親清醒與否,我們都一樣會盡孝心、行孝道,直到她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