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蔗語百、業削農散文
冬天裏，黑乎乎的夜幕降臨後，村子裏人們就早早的上牀休息了。
“老麻，該睡覺了，明天早起去幹活。”老麻是阿朱嬸給老忠叔起的綽號。
“不急，現在才九點，我再看會兒新聞。”老忠叔弄了一下被角，用被子蓋住露在外面腳丫。
“老麻，跟你說個事。”朱嬸打了一個呵欠。
“阿朱，你困了，去睡覺吧，明早再說好嗎？”老忠叔關切的問
“老麻，你早點睡，明兒去村長那裏領甘蔗證回來砍甘蔗吧！”
“阿朱，這個不急啊，最近沒雨，甘蔗水分太少，拿去賣不合算啊！”
“可是老麻，不能等了啊，要是被那些沒天良的人放一把火把甘蔗給燒了。咱娃明年的學費都成問題了。”阿朱嬸提起燒甘蔗的事心裏的擔憂不免又增加了一份擔憂。那是一年的辛苦勞作啊，一家子也就靠那點收穫來維持生活了！
“唉，那些沒良心的，都幹了些什麼，好好的怎麼去放火燒甘蔗園，咱們老百姓平時不跟別人結什麼仇。最近怎麼無緣無故的燒了那麼多甘蔗園。”
老忠叔皺起了眉頭，他想不通，爲什麼村裏人最近都在輪流巡邏，都看不到什麼嫌疑人物。而有時巡邏一回來，就有人開始燒甘蔗園。就在前天晚上十二點多剛剛巡邏回來，就有人打電話來說，又有甘蔗園被燒了。全村子的人半夜顧不着天寒地凍，拿起工具一起救火去了。幸虧人多，火被控制了，但已經燒了十多畝的甘蔗。村民們很心疼，很是憤怒，可是打電話報警也沒用。現在的警察沒錢是叫不動的，給了錢來也是不辦事的，轉幾圈就回去。
“睡吧，阿朱，我明早就去領甘蔗證吧！”老忠叔下了決心不等了，就算現在甘蔗沒什麼重量賣了不合算，也比燒了沒得買好，說不定那一晚被燒了還不定。
“阿朱，我現在去領甘蔗證了，你起來煮飯和拿麻繩去泡一下，晚點我僱幾個人來一起砍。對了，咱娃今天下午回家，你給他留言讓她下午回家自己在家弄得飯吃吧。”老忠叔騎着破舊的車出了家門。過了好久老忠叔纔回來，原來好多人都怕甘蔗被燒，所以都急着砍甘蔗，結果等了半天才領到甘蔗證，想想在燒甘蔗之前村長把甘蔗證發給村農，村農們都不願意要，誰都想讓甘蔗再多吸點養分，到時重量增多點。可如今顧不了那麼多了……吃過早飯老忠叔他們去甘蔗園了。
“媽媽，我回來了。” 一個小學生模樣的小女孩子興奮的叫道。
“娃，怎麼跑來了，不是叫你在家裏學習嗎？”
“媽媽，我來跟你們砍甘蔗。”小雨拿着一把刀往甘蔗園裏面走。
“媽媽，爸爸呢？”
“你爸去領車了，中午去到現在還沒回來。對了，你吃飯了沒，先吃根甘蔗啊，別餓着。”阿朱嬸看着自家孩子已經是上初中的人了，還長得像小學生一樣弱小，眼裏寫滿了心疼。
西邊的夕陽在慢慢下沉，鳥兒們回巢了，村民們不時的望着路面，這麼晚了，車怎麼還沒有來，家裏的孩子需要照顧。地上，村民們砍下的甘蔗像俘虜們一下被麻繩捆綁着，安靜又悲傷的躺在地上。在這麼早的時間裏收割它們，有點殘酷啊，它們還沒“長大”。“車來了，車來了，媽媽”小雨看到了坐在司機旁邊的爸爸。車一下子衝進甘蔗園，把村民們疊成堆的甘蔗撞散開來。這下又增加了工作量，本來希望能儘快裝好甘蔗回家去，唉。
小雨，看着剛剛停下的甘蔗車，心想：“怎麼司機這麼粗魯。”這時，那個所謂的政府的司機伸出頭來：“我說，你們搞什麼鬼，還站在幹嘛，還不趕緊裝車，等會天黑了，我可不管你們了。”“娃，你怎麼跑來了，趕快回家去吧，天黑了，冷啊！”
“爸爸，我要跟你們一起回家。”
老忠叔說完顧不了回答小雨，急忙去太甘蔗裝車了，不然又得挨司機的罵，弄不好開車走人了，等了那麼久纔等來的車啊！
“司機大哥，麻煩你把車倒回來一點好嗎？離甘蔗堆太遠了，搬起來吃力啊。”阿朱嬸看着司機怯怯的說。
“開什麼開啊，油不要錢嗎？要我開來這裏倒去那裏，我又不是你們的專門司機。”司機點燃了煙再一邊翹着腿，末了還白了阿朱嬸一眼。這時，老忠叔從兜裏拿出皺巴巴的幾十塊錢叫小雨趕緊去小買部給司機買一條煙回來，小雨直直的站在那裏不肯去，老忠叔急了靠在小雨耳邊輕聲說：“娃，你趕快去，伺候好司機的話，他就可以把車開近一點，我們搬甘蔗就不要這麼累，而且可以裝快點啊。不然爸爸媽媽的裝車到大半夜啊，而且司機會故意把車開得離甘蔗堆老遠啊，搬起來會很吃力的，鄰居們也得趕回家去啊，乖了，快去！”
小雨無奈的把煙買回來，她好想在煙里加上辣椒粉辣死那可惡的司機。果然，一條几十塊錢的煙交到司機的手上，辦事輕鬆多了。司機再也不亂撞甘蔗堆了，把車子開在離甘蔗堆很近的地方，稍遠點叫他倒回來點也不生氣，而且很勤快的把車倒回來。一臉的嬉笑，與剛纔判若兩人。噁心，一副漢奸嘴臉，要是抗日時期我肯定在第一時間把他給斃了，小雨恨恨的看着司機在駕駛座悠哉的抽着那煙，那買菸的錢足夠自己一個星期的伙食費了。就這樣給司機坑沒了。裝車完後，天色已黑，小雨跟着媽媽收拾好東西后一腳深一腳淺的.踏着夜色往家的方向走去。
阿朱嬸把今早的剩飯剩菜熱了一下跟小雨一起將就着吃了。爲了供家裏三個孩子讀書，一家子人在什麼時候都得省着點。老大讀大學雖然學費可以貸款，但是伙食費的向家裏拿，雖說那孩子懂事，自己在外面打兼職賺伙食費，但在大城市裏那點錢是不夠吃飯的。老二在讀高三，高三做什麼都得花錢，光是報考和買資料的錢都得花一大筆了；而小雨，雖說是義務教育，老師們不時的收費，加上教育局的什麼名目之類的參觀也得交上一筆。三個孩子的學費、伙食費，一家子的生活費都得靠年末那點單薄的收入是遠遠不夠的，因此，阿朱嬸和老忠叔還得在農閒時到外面找點零工賺錢補貼家用。這是阿朱嬸一家的活法，也是村裏很多人的活法，沒辦法，生活就是這樣，大家都得這樣活着。阿朱嬸不想自己的孩子長大以後還得像自己現在這樣過着艱苦的生活，所以，在教育方面很是重視，一直以來不管多麼艱難都咬緊牙關把孩子們往學校送，對於孩子的未來，她絲毫不吝嗇錢財。
“三叔，吃飯了沒？”小雨看到往廚房走來的鄰居叔叔，熱情的打招呼。
“哎，還沒呢，我們小雨回來啦！對了嫂子，你家還有多餘的火柴嗎？先借我一盒火柴吧，今兒回家晚了買不到火柴，家裏沒法生火做飯。”一個三十出頭的漢子走進門來。
“小雨，快給叔叔拿火柴。”
“三叔，今天去做什麼了怎麼晚纔回來啊！”
“還不是甘蔗那些事兒，跟車挺麻煩的，那些司機太可惡了，向我要吃宵夜的錢，我想省點錢，所以就沒給錢他去吃宵夜，結果那傢伙把車排到最後，讓我從昨夜裏等到現在。嫂子啊，那些省不得啊，咱們少吃點免得受罪，給點錢打發那些難纏的司機吧！”
“哎呀，我家老麻好像沒帶錢去啊，這下壞了，得等好長時間，餓都得餓壞他啊！”
“嫂子沒事的，現在這個時間段我們村好多人都跟車去了糖廠，這點錢是可以借得到的。”
“那就好，那就好。”阿朱嫂鬆了一口氣。
“三叔，現在的甘蔗價不錯，你今兒可以應該得了好幾千吧！”小雨看着三叔鼓起的褲兜稚氣的問。
“唉，高也是假的啊，糖廠那幫人真是黑心，什麼計都想的出來啊。今年的榜調的好大，一車甘蔗最起碼有十五噸了，可到他們那裏最多十三噸。就這個我們幾頓甘蔗白白就沒了，一年到頭的辛苦勞作，除了肥料的錢，淋水的水費，砍甘蔗的工錢，還有運費和司機要去的錢後，我們真正剩下地沒幾個錢了；所以，小雨啊，你要向你哥哥們那樣努力學習，畢業後找份好工作，千萬不要當農民。農民是最苦的，什麼人都會剝削農民的。一年到頭來都在忙，可是賺的錢多半都是養肥了別人，唉。”三叔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三叔，聽說其它鎮的價錢比我們這裏還高，而且稱重很準，你怎麼不運去那裏賣啊！”小雨不解的問。
“小雨，下回給你講啊，我得回家做飯去了，娃們還在家等飯吃呢！”三叔匆匆的走了。
“娃，你不懂啊，把甘蔗運出去賣是可以賺多點錢回來，可是鄉鎮政府不讓啊，如果運出去被抓到，甘蔗就會被扣留了，司機也會被打得半死，誰敢冒這個險啊！”
“可是媽媽。價格差別的地方那麼大了，爲什麼他們的磅還‘吃’了我們那麼多噸甘蔗！”小雨憤怒的說。
“不從中貪我們蔗農的錢，拿什麼去養那些走狗，有誰去幫他們欺壓咱們老百姓啊！再說，那麼多人都是這樣過，我們這點甘蔗算了，就不要計較那麼多。不知道你爸有沒有借到錢啊，如果沒錢給司機的話說不定晚上不給你爸蓋被子了，這大冷天的凍一晚還得了。”
小雨還想說些什麼，但是，看着媽媽一臉的擔憂，不再說什麼。她不懂，書上不是說政府爲人民服務嗎？而且經常聽着鄉政府們在喇叭裏高喊爲人民謀利、可如今爲什麼要來算計人們
“媽媽，還沒到五點，你怎麼就起來煮飯啊？”小雨被媽媽在廚房弄飯的聲音吵醒。
“小雨，你先去睡會，等天亮再起來吃飯。免得白天沒精力學習。我現在先煮好飯，怕你爸餓着肚子回來，到時又冷又餓，沒東西填肚子是最痛苦的。”阿朱嬸一邊往竈裏放木柴一邊說着。
“不了媽媽，我幫你看着，你回去睡一下吧，等會你要去甘蔗園會很累的。”
“小雨，有人敲門，去看看是不是爸爸回來了。”
小雨跑去開了門，看到爸爸很憔悴地站在門口。看着他抖着身子快步走進廚房的背影很是心疼。
”阿朱，趕緊給我弄點吃的，餓死我了。“小雨聽着父親顫抖的聲音，那是在電視劇裏演員在演飢迫交寒時的那種無力的顫抖聲。小雨擡頭看着天空眨了又眨眼睛，那是她在抑制自己的眼淚，不讓它流出來，新時代的女孩也是有淚不輕彈的，自己要堅強，一定要堅強。隨後，她默默的回到廚房了。父親已經在扒着碗裏的飯了，也顧不上夾菜，短短時間內就幹掉了兩碗白飯。幸虧母親有先見之明，不然父親真的得餓着肚子。
“老麻，你在糖廠不去吃飯嗎？都叫你不要省那個錢了，太餓了會傷胃我，對身體不好。你怎麼老是不聽呢。”
“不是，我沒帶錢。”
“我知道，我們村不是有很多人在那裏嗎，怎麼不跟別人借啊？”
“我有借啊，我借了50元過來，可那司機拿去吃宵夜了，我以爲他會給我帶一點兒回來，誰知道那臭小子只顧着自己吃。一丁點不給我帶回來。我又不敢說他什麼，只好弓着腰睡才能減輕飢餓感啊。”“現在的司機怎麼越來越不厚道了，怎麼能這樣，老麻，你也真是傻，自己借了錢應該先買點飯吃啊，唉，怎麼說你啊！”
“算啦阿朱，其他人帶司機去吃還要一百多塊呢，咱們這五十就別計較了。我拿來甘蔗的錢後司機還叫我跟他去吃飯呢，我知道這飯吃不得啊，一吃，咱們娃幾個星期的伙食費就全的犧牲啊。所以我就忍着餓不跟他去，沒想到那個司機太缺心眼啊，知道我餓着，就故意開車兜久點才載我回來。我這不是一下車就回來就得跑回來吃飯了。下次跟車去糖廠一定得帶乾糧了。”
小雨聽父親說着，忍不住鼻子一酸，猛然擡頭看着屋頂，眼睛又開始不停的眨啊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