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惱人的雨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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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數文人騷客的筆下,雨是詩意的,在雨絲裏飽含着一種淡淡的憂愁、思鄉或者懷友的情感。

惱人的雨散文

雨的腳步,像貓的腳步,“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杜甫)。或者像一場春夢,來無痕,去無蹤,“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秦觀)。或者像春日空中的燕子飛過,“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或者像蛇在草叢上游走,發出沙沙的聲音,“雨打梨花閉深門,忘了青春,誤了青春”(唐寅)。或者如狗拿耗子一般的遊戲,匆促而戲謔,“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辛棄疾)。或者如獵豹追擊羚羊,急促而狂野,“黑雲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蘇軾)

雨來的方式不同,呈現的形象也是不同的。有時候覺得像一個含羞的少女,有時候覺得是一個開朗熱情的姑娘,有時候覺得是一個沉靜寬厚的少婦,再有時候是一個不管不顧的悍婦,再或者就是一個不依不饒的潑婦。

雨是多變的,既是身形,也是性格,更是一種行爲的方式,總是讓人揣摩不透。“細雨溼衣看不見,閒花落地聽無聲”(劉長卿)中的雨,像一陣濃密的霧,瀰漫着,看不清,朦朧着,像一種愁情,濃得化都化不開。“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張志和)這種雨的身姿,是綿軟的,婀娜的,像風擺柳一般的雨絲,讓人覺得風華萬千,美麗嫵媚。“一雁下投天盡處,萬山浮動雨來初”中的雨,像一個莽男子,咚咚咚地踩着大地,兇猛而狂野地走過來,將整個的山羣,整個的天地都要搖撼起來,讓人驚顫,讓人害怕。

在雨中,能讀到最美的詩,也能參透最深的愁,更能看到責任和擔當。因爲,雨帶來了別樣的美,也帶來了危險和災害。

還在“天街小雨潤如酥”的時候,我們這些工務人就開始忙碌着,準備防洪的材料、機具,忙碌着去搜山掃石了。迎着“吹面不寒楊柳風”,在山間攀爬,尋找,查看,清除,孤懸在山間的岩石就是敵人,想辦法去消滅這些岩石,把懸在鐵路線邊的威脅消除。

等到“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時候,我們就枕戈待旦,準備和“雨”搏鬥了。

雨,悄然而止,攜着我們的睡夢而來;雨,放肆而來,踩着滾滾的雷聲,跟我們宣戰;雨,在我們正作業時突然而至,澆得我們渾身溼透;雨,也可能在我們還沒進網作業時突然而至,終止我們作業的機會。雨,像一個精靈,無時無刻不在跟我們捉迷藏。

我們沒有捉迷藏的心思。對待雨,我們是嚴肅的,也是認真的。雨情就是敵情,雨聲就是戰鼓。我們以“雨”爲令,跟雨戰,跟雨鬥。雨是狡猾的,也是野蠻的,更是無情的。雨,卻又是不能消滅的,某種程度上又是“不可戰勝”的。

我們在雨中,摸索雨的規律,摸索雨的脾氣,摸索雨的行走軌跡,然後布好控,靜靜地等待着,按照計劃去出巡,檢查,應急,處置等等。

今年是滬昆高鐵貴陽到昆明段開通以後遇到的第一次防洪。我到現場工作的時間不長,對於設備,對於天氣,對於不可預知的情況心中沒有底。一條新的線路,能否經受住“雨”的攻擊,能否確保高鐵的.安全?

最初面對雨情,是一個深夜,凌晨兩點過。我的睡夢被電話攪醒了,“……安順西至平壩南雨量超警戒……出巡……”

我一個激靈,纏繞在腦袋上的瞌睡馬上就消失了。我赤腳下地,神情亢奮地撥打軌道車司機和工區工班長的電話。把值班人員的瞌睡攪醒,我立即套上衣服,拿起鑰匙出門。在我下樓的時候,駐站防護員也下樓了。

一切都很忙。但是,不亂,不亂。我們的人員很快就來齊了,然後在庫房裏準備機具,將工機具帶上軌道車。軌道車已經啓動,等待調度命令出發。

雨還在下,我們乘着夜色,乘着依然持續的雨前行。一路行走,我們的眼睛就像雷達,不斷地搜索着線路、線路兩側,橋樑、隧道。

正常。正常。正常。

軌道車緩緩而行,我們的眼睛頑強地盯着外面,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異常。

正常。正常。正常。

從一個區間到另一個區間,在軌道車運行的過程中,雨漸漸停歇,但我們的巡查還沒有結束。等我們查看了那段受雨澆透的線路,再返回工區,天色已經逐漸明亮起來。一個不眠的夜,在圓睜的雙眼之下逝去,我們在“線橋設備正常”的報告中回到牀上,抓緊時間休息,等待隨時可能的其他意外。

當然,現場中的“正常”並不是一直眷顧我們。到了盛夏的七月,雨不僅是一場以後有個停頓,暫時打上一個句號,要等待一段時間纔會有下一場。這個月份的雨,遮掩了整個天空,持續不斷地下着。雨水從天上落下來,在地上開始持續地發威,在侵蝕着我們的線路,我們的設備。

不正常開始出現。我們忙碌着去處置那些“不正常”。某某地段,某某隧道,某某大橋。這些名詞開始佔據我們的大腦,開始折磨我們的神經。

這段時間,我們被現場,被病害,被隱患,被缺少的睡眠所佔領。“我們”已經失去了“我”,我們像一臺機器,不停地旋轉,頑強地堅守着。爲了堅守,原本不多的“回家”時間又被壓縮了,見老婆孩子的時間更少了。

可恨的,我的膽結石突然發作,疼痛伴隨着艱苦的工作折磨得我汗水不斷地滴落。我覺得整個人都要被碾碎一般。解決身體的疼痛刻不容緩,我暫時離開了與“雨”,與“水”搏鬥的現場,躺在醫院裏,接受醫生的手術刀。

折磨我的膽割去了。

恢復了幾天,我能下地了。我擔心着工作,擔心着那條也受着“雨”折磨的線路。在離開一個星期後,我又回到現場去了。

回到車間,我身上的傷口還沒有完全癒合,晚上幹活的時候特別害怕下雨,雨如果淋溼了傷口,就可能發炎,惡化。還有一個因素,食堂裏也沒有適合我吃的飯菜,我的恢復也變得很慢。一些人很不理解,暗地裏說一些風涼話。我都置之不理,我覺得,可能我的存在對現場的工作和作業沒有任何的好處,但我帶來的是一種精神,一種堅守的態度。

一條新線所存在的隱患和病害,在“雨”的沖刷之下,漸漸暴露。我們的工作還在繼續,雨的詩情還在繼續,這條鐵路的安全也還得由我們繼續。

突然我想起蘇軾《定風波》中的幾句,“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

雨,是詩,是詞,也是一篇小說,或者一篇散文。雨,是喜,是憂,也是愁,是我們情感的寄託物。雨,是一種天氣現象,也是我們的工作。

雨來了,我迎接,雨走了,我佈置進行檢查。雨的煩惱,是成長中的煩惱,是工作的煩惱,也是人生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