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你,敲擊一屏秋傷散文
一場淅淅瀝瀝的秋雨，從清晨一直滴滴答答到黃昏。站在窗前看着落葉凌亂了一地，惹得一顆柔心的憐惜。是秋雨的冷酷嗎？不忍再有片刻的眼神停留於此，擡頭西望，天邊的一條彩虹引入眼簾給我一份驚喜。久違的彩虹，七彩斑斕，宛如一架拱形的彩橋橫亙在西天，恨不得變成一隻鳥兒飛出窗外，折一段放在口袋裏收藏。雨後的黃昏，透着絲絲涼卻也清新爽朗。眼神醉了，七彩斑斕已經揉進眸子。“斷虹霽雨，淨秋空，山染修眉新綠”，原來宋朝黃庭堅早就筆勢飛動之中潤色過這雨後的黃昏了。
正沉浸在新雨後的清清爽爽時，一陣電話鈴聲響起。是蘭馨，我的閨蜜。電話的那端沒有往日的嘻嘻哈哈，正覺得詫異。“有時間嗎，能否陪我出去走走？”
蘭馨的語調低緩，明顯感覺到有一絲的落寂和憂傷夾雜其中。敏感的我似乎感覺到蘭馨一定是有很不開心的事了，穿上秋裝，急匆匆地赴約。
一場秋雨一場涼，雨後的黃昏，街上的行人明顯稀少很多。只有眼前來來往往飛馳的車輛，似乎給這深秋增添了一份生氣。與蘭馨並肩走在溼漉漉的大街上，腳下是被雨水浸透了一天的柔軟的落葉，像是踩着一條棉毯子那樣輕輕柔柔地。此時的蘭馨沉默着，我等她開口。秋日的殘陽透過稀疏的泡桐葉間的縫隙輕輕地灑落在肩上，是絲絲地柔在撫摸。一陣沉默過後，蘭馨纔開始她隱忍了很久的無奈的情感訴說。聽着蘭馨不緊不慢的傾訴，我的心卻隨着她的一字一句慢慢向下沉着、沉着……似乎我將從高處墜落一樣。此時此刻扶在肩上的那一絲絲殘陽的餘溫，瞬間變得一團冰冷瀉下的感覺，心也隨之進入了冬季般寒冷。抖抖肩，似乎想卸下扶在肩上的冰冷。眼前依舊是落葉隨風左右飛旋，有幾片橫落在肩上又滑落到地上與雨後的葉子們層疊在一起，來了一個親密接觸。間或有一片落葉擦過眼眉落在胸前，是不是想從行人身上討得一點點溫度呢，而此時的我，自是無暇顧及它的冷暖的。
夜幕低垂，與蘭馨繼續走在寂靜的大街上。街燈亮起，發着幽幽暗暗的燈光，透過早已稀疏斑駁的黃葉灑下一縷縷冷冷的清光，想必這一縷縷清光，定是深秋裏的無聲的寒語吧。秋風陣陣跟隨我和蘭馨的腳步，忽輕忽重地拍打一下我的肩膀，秋意濃濃，一個字：冷。雙手扶肩，打了一個寒顫，蘭馨似乎沉浸在她的悲哀、痛苦的婚姻、感情之中，沒有察覺我的一絲變化。
經過臨街的一家商鋪，正在播放着一首張學友的《秋意濃》，略有傷感。“舞秋風/漫天回憶舞秋風/嘆一聲/黯然沉默……”我的心思全在身旁的蘭馨上，聽的漫不經心，卻記住了這幾句。忽然覺得這幾句歌詞，似乎契合了蘭馨此時此刻的心境。一段回憶、一聲嘆息、換來沉默的結局。
夜晚的秋風吹拂着臉頰，街燈拉長了影子。不知不覺我和蘭馨走到了居於城市中心區的那家麥當勞快餐店門前。蘭馨似乎看出我穿的單薄經不起秋夜的寒，“我們進去坐吧，喝杯熱咖啡。”蘭馨一臉歉意：“這麼冷的天，陪我走在大街上，千萬別凍出病來。”我衝她微微一笑:“我有那麼嬌氣麼？”蘭馨也回我一個勉強的微笑，我知道，她的微笑下面潛藏着無盡的傷痕，只是她太過要強了，自己抗着悲痛那麼久。望着身旁的蘭馨，心生憐惜，我的閨蜜，你到底還要承受多久的煎熬。
推開麥當勞的門，一股暖流直撲而來。選擇了一處比較僻靜的角落，喝一口醇香的熱咖啡，環視一下四周，這裏與大街上儼然是兩個世界。溫暖如春的室溫，抒情調音樂循環播放，輕緩、浪漫、溫馨聲聲入耳。彩色的牆壁暖暖的黃色調，給人既舒服又溫暖的感覺。空中懸掛的形色各異的廣告宣傳紙畫，在衆多餐飲者的眼前似飄若靜地展示它們的色彩斑斕。是春天上空飄蕩的風箏嗎？還是遊弋在天空的紙飛機？不遠處有幾個小朋友一邊狼吐虎咽地吃着他們自認爲的美食，手裏還在不停地把玩着套餐所贈送的玩具。再望一眼窗外，大街上更是一片冷冷清清的蕭瑟之景，冷月無聲。
蘭馨繼續娓娓道來她的故事給我聽，原來，我的閨蜜，蘭馨的生活並不是如我想象的那樣幸福。在此之前，我一直認爲她是一個與幸福和快樂有緣的人，原來在她每天快快樂樂的虛掩下，與悲哀的婚姻生活形影不離。我的母親在世時就曾經對我說過：“你看人家蘭馨，多幸福！有一個愛她的老公、還有一個聰明可愛地女兒。”其實，許多人的悲哀與痛苦是寫在心裏的，別人看不出你真實的感受。就如你穿了一雙鞋，合適與否只有你的雙腳最清楚。人的一生苦辣酸甜，只能自己去品味其中味了。
蘭馨與我詳細訴說了她這幾年的悲哀的婚姻生活，說到痛處，她的眼裏噙滿了淚水。那是第一次看到蘭馨在我面前流淚，平日要強的那個蘭馨哪裏去了，是她的悲哀的婚姻生活讓眼前的她與往日判若兩人。往日的蘭馨，總是笑意寫在臉上，整天樂呵呵的狀態與人面前，身邊的人都說她是一個幸福快樂的女人。很少看到她有眼淚從臉頰上滑過，而今婚姻生活卻讓她如此憂鬱、如此痛苦、如此的疲憊不堪。
幾年前蘭馨是與她的老公自由戀愛走向婚姻的殿堂的，誰承想他們兩個人的所謂自由戀愛之後，卻隱藏了她老公的卑鄙和無恥。蘭馨的老公是一個很實際的男人，外表不愛言語，內心潛藏心機。如果說她老公當初對蘭馨或多或少的有那麼一點愛的話，也是貪戀蘭馨的氣質和優雅，最主要的是他瞄準了蘭馨的哥哥是某公司的老總，有權有勢的大舅哥自是他赴湯蹈火的籌碼。在他摻雜了很多利慾薰心的色彩走進婚姻生活後，狐狸尾巴逐漸清晰可見了。記得曾經讀過這樣一句話：“選擇了什麼樣的婚姻，就選擇了什麼樣的人生。”的.確，當初的選擇從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一個人一生一世的幸福和快樂與否。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蘭馨結婚第一年的春節，她的老公竟然動手打了她，起因是一次無意間的爭吵。第二次是在他們的女兒才只有八個月大時，又爲了不值一提的一次小小的爭吵，他的老公竟然再次動手打了她，以至於蘭馨的左耳朵留下了聽力越來越減弱的病症。第二次被打，蘭馨的心開始浸透絲絲冰冷，很是茫茫然的蘭馨不知何處是歸處。懷抱着八個月大小的女兒，去滿街流浪，一步一行淚，淚珠串起的淨是悲傷。因爲她清楚地知道，當初所有家人的反對，也沒有阻止她嫁給她老公的決心，她一無反顧地嫁定了他。那一刻，她用一生做注，傾其所愛於她的老公攜手步入婚姻的神聖殿堂。而這一刻，她似無家可歸的流浪者，流浪在街頭巷尾。望着萬家燈火，哪一盞燈是爲她亮起的呢。她不能去自己的父母家。她的老公心裏自是有自己的小九九。他早就抓住蘭馨的弱點，他明白的很，蘭馨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那種女人，她受了什麼委屈，也不會與外人、尤其是向家人講述的。就這樣，蘭馨苦守着當初自己選擇的愛、選擇的婚姻，悲傷地走着，走過婚後近七年的悲傷歷程。爲人婦、爲人母、爲人兒媳。遠在南方農村的公爹只要有了一點點的身體不適，她知道後哪怕自己省吃儉用，一次又一次地寄錢過去，囑咐公爹有病醫病、不要拍花錢，注意營養等等，時而還把公爹接到家裏伺候着。婚前漂亮的蘭馨常常把自己打扮的漂亮多姿，儘管有父母、哥哥的寵愛，可是蘭馨一點嬌嬌女的個性都沒有。可是再看婚後的蘭馨，卻從沒添置過一件像樣的衣服。蘭馨把所有心思都傾注於他們的家，這一切的一切，作爲閨蜜的我是看在眼裏的。我私下還曾想過，以往如此漂亮多姿的蘭馨，爲什麼婚後變得如此的不修邊幅了？此刻，我纔有了答案。
蘭馨的老公一天天地冷落着她，她自己不止一次地問過自己無數次，是否自己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讓老公對自己產生了厭倦。蘭馨左思右想，還是在一頭霧水裏遊。
細想想，其實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而其內心世界究竟是什麼樣的心緒，別人是很難捉摸得清楚的。當一個人，事先藏了心機，時機成熟時，他的變化就會顯而易見地露出水面。想當初蘭馨爲了她曾經深愛的老公，求哥哥跑上跑下，找關係、送禮，從一個普通的士兵提幹、轉業安置成爲國家公務員。這之間，蘭馨有過多少負出只有她自己知道，而到頭來，她所收穫的卻只是老公對她的依舊冷淡和漠視。爲了女兒，蘭馨選擇了沉默。
夜闌人靜時，蘭馨只有望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訴說自己的心事，獨飲那杯自己釀的苦酒。“你去與女兒休息吧，我去另一間房睡。”這就是她深深愛着過的老公對她最好的回報，分居。
這一切，我以前一點點也不瞭解，要強的蘭馨從來沒有在我面前流露出她一絲絲的不幸福。我自愧，不是一個稱職的好閨蜜。女人，都說女人是水做的，蘭馨用自己的似水柔情，也沒有能挽住她老公的心。
用心聽着蘭馨講着她的故事，她的悲劇。心難平，情也難復。婚姻、愛情究竟成就了男人和女人什麼呢？
也許是老天爺不忍看蘭馨如此的悲傷和痛苦的行走人間，多年沒有聯繫過的戀人出現在了她的眼前。時光匆匆，那個對蘭馨從心愛到骨髓的男人李傑，愛依然。
七年了，七年之久居於同城的蘭馨和李傑，竟然沒有一點音訊。也許是爲人婦、爲人母后，蘭馨深埋了自己當年的那份至真至純的情吧。回憶起李傑當年對自己的那份真情，蘭馨一直記憶猶新。只是在苦與痛纏繞交織的同時，才小心翼翼地翻出來，卻不敢深觸。家，有道門檻不可逾越，蘭馨懂得那一份沉重必須揹負。
從十一年前的那個春天開始，李傑每到中午時分，利用自己的休息時間，都會準時候在蘭馨家樓下，手中拿着自己用心折成的千紙鶴，遞到蘭馨的手中，然後默默地陪蘭馨走一段路，直至把蘭馨送到她工作的單位門口，看不到蘭馨的背影纔跟離去。這樣的堅守，整整四年風雨無阻，從來不曾間斷。後來無意中被蘭馨的父母發現，棒打鴛鴦，他們瞧不起身無分文的孤兒李傑走進自己的愛女，爲了不傷父母的心，蘭馨選擇了放棄，他們兩個人從此杳無音訊。念在心裏，蘭馨很後悔爲什麼當初沒有像選擇嫁她老公時的那股勇氣，而與李傑擦肩也許就是命中註定。
“只是想見到你，蘭馨。”李傑每次都這樣對蘭馨說。
可是蘭馨啊蘭馨，你怎麼可以錯過一個那麼深愛你的男人呢。錯過的，總是會無語凝咽。
“離開那個無愛的家，嫁給我吧，蘭馨。”“爲什麼不讓我好好照顧你呢，蘭馨？”
李傑對蘭馨的關心依舊，愛不減。只是當初看蘭馨嫁了人之後，痛不欲生。隨意間，李傑麻痹自己，湊合了一樁婚姻，也爲人夫、爲人父。只是他躲在能看見蘭馨的地方，一直默默無聞地關心着蘭馨，不去打擾她，只要她過得好。不能相守，深愛就是默默地祝福和寂靜地守望。
再與蘭馨直面的那一刻，李傑從她的眼睛裏讀到了她的痛與苦。蘭馨永遠也逃避不了李傑那深邃而有洞察力的雙眸。李傑的眼裏只有蘭馨。
李傑對蘭馨說他不想再錯過這次相遇，“蘭馨，給我一次好好去愛你的機會。”
每次聽到曾經的戀人發自內心的呼喚和承諾，蘭馨就會痛痛地大哭一次。苦心經營的家，儘管已經沒有愛的存在，可是還有女兒以及父母的臉面，是一道道無法逾越的溝。蘭馨不敢前行一步，有多少次不想再回到空落落毫無生息、死一般沉寂的家，理智還是阻止了一切。
蘭馨的老公越來越不顧及她的存在了，除了去應酬、喝酒，全然沒有把家當作家。蘭馨的工作是節假日幾乎不能正常休，客戶需要貨源說送就得送到。夏天，從入伏開始就悶熱難耐，汗如雨下。蘭馨的老公只顧自己去玩耍，常常是蘭馨抱上年僅四歲的女兒，坐上幾噸位的大貨車，一路顛簸去外地送貨，來來回回得半天的時間，衣服溼透了，孩子熱的哭鬧。蘭馨說，那一刻我的心都碎裂了。一路顛簸，望着躺在懷裏熟睡的女兒，她心裏真是五味雜陳，欲哭無淚。心在痛，一滴滴淚似血。
不言而喻，李傑的出現的確給生活在悲哀和憂傷交錯的蘭馨很大的心裏安慰。但是蘭馨並不是那種始亂終棄、風花雪夜的女人。他們只能咫尺相望，電話的問候、微信的關心僅此而已。
“蘭馨，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樂。”999朵玫瑰，是李傑的心在祝福。蘭馨已是淚如雨下。李傑的浪漫多情如昨天，可是錯過的那道風景永遠不會再回來，蘭馨欲受不能，愛已成空。當初選擇了各自的婚姻，把那一份純真留守在內心的某個角落裏去吧。
我對蘭馨說：“能不能爲自己活一回，給自己一份快樂！”
蘭馨只是悽然一笑。原來她卑鄙無恥的老公不可能放棄她們的婚姻，她的哥哥有權權勢。哥哥心疼妹妹，也就一直在幫他升遷。有一天兩個人曾經談到離婚，雙方解脫的話題，蘭馨老公竟然不知廉恥地對她說：“可以，讓你哥先給我找人升遷，你再給我一百萬元，我們各走各地路。”沒有愛的家存續的籌碼，是齷齪的心機。
原來這就是蘭馨的婚姻，是一種難以忍受的悲哀和痛的煎熬的婚姻。
“蘭馨，如果說你承受不了，我們離開這個傷心地，一起飛，我會給你幸福的。”李傑的電話一次比一次強烈。
蘭馨一次又一次地陷入茫然。不知所從。我們都有家啊。是啊，他們或許只能用心來暖彼此的心，而肉軀永無交集之時。
“好好的愛自己。”我不敢看蘭馨的眼睛，我怕那一滴滴眼淚濺到地上碎開的聲音。
走出麥當勞，已是夜寂空寥。我挽着蘭馨一起行走在夜色蒼茫的深秋。
分手時，我望着月下蘭馨憔悴的容顏說：“蘭馨，我們活自己，即便是在深秋，我們的心裏也要有春天，做個開心快樂的女人。”
蘭馨只是衝我淡淡一笑。消失在夜色深處……
此時的我，腳下似鉛重。彷彿是我正在經歷蘭馨的痛苦一樣，心裏很苦、很痛、也很冷。腳步再也不能輕盈了。大街上行人更加寥落，偶爾飛奔的車輛一閃而過，消失在夜色中。這深秋的夜晚，飛奔爲誰去？臨街商鋪一家挨一家的廣告牌閃着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忽紅、忽綠、忽藍，閃來閃去變換着色彩。人生是否如這忽閃着的霓虹燈？變換着、交替着顏色呢。
回到家我良久不能入眠，那控制住不住的淚水簌簌地滑落兩腮，爲誰落淚？我不知道，我只能坐在深秋的夜裏，電腦前敲擊出一屏秋的傷情。
此刻，只聽得窗外瑟瑟的秋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