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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死囚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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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囚,63歲。已被執行死刑。

我和死囚散文

作爲一名刑警,在我記憶的深處至今尚未抹去對這個死囚的印象。

他(既然已被執行死刑,那麼所有的罪惡也應該隨他的肉身而去了,就稱呼爲“他”吧),典型的農民,一米七二的個頭,身材不算魁梧,也還結實,滿是皺紋的老臉黑黝黝的,鑲着一雙尚未完全昏花的眼睛,下巴上長着花白的一綹鬍子。尤其是那早已謝頂的光禿禿的頭上,時常會沁出汗珠。說話時總是重複,還拍打着光禿禿的頭頂。因爲家庭困難,在他57歲時才找了一個54歲的精神不好的寡婦。還有了一個女兒,這使他的生活重新有了奔頭,女兒自然是他的心頭肉。

就是這樣一個平庸的再不能形容的地地道道的老農民,卻因犯故意殺人罪被叛處了死刑。

案情是這樣的:2004年的春天,這裏異常的乾旱,農民沒辦法及時的播種。他在離家很遠的幹河套邊上有一塊地,和村民組長的地緊挨着,兩家的地塊都不是很大,按土地級別是三等地。久盼而來的一場小雨後,組長家搶先把地種上了,而他卻錯過了這場雨。等到又一場雨他去種地時,他才發現組長種的高粱已經出來了,而且很明顯的佔了他的大半條壟。他就去組長家想說道說道,不料在組長家話不投機,他還被年輕力壯的組長打得頭破血流。他沒有辦法,只好擦洗了頭上的血,窩着一肚子火回來種地。他是按着原來的地界石種的,這樣就把組長種的已經長出來的高粱給翻了一壟。一上午就把鄰近組長的地裏的長壟種完了。下午,他又挑着水桶裝上地瓜秧子,拿着鎬頭準備把剩下的幾條斜壟栽上地瓜。就在他自己忙活着栽地瓜時,組長的老婆來了,看見他把組長家的.高粱給翻了一壟,就指着他破口大罵,他只是分辨說自己是按原來的地界石種的,就不在吭聲。過一會兒,組長扛着鐵鍬走來了,組長老婆看見老公來了,罵得更起勁了,邊罵邊往他跟前湊,他只好從地裏直起身站起來,組長老婆以爲他要打人,就一頭向他撞去,他閃身,組長老婆擦着他身子邊倒在地上。組長跑過來說:你怎麼動手打一個老孃們,組長拿着鐵鍬就朝他砍,他只好躲閃着跑,躲閃中他也拿到了自己放在一邊的鎬頭,但還是被組長的鐵鍬砍了後背一下,他忍着痛向組長舉起了鎬頭,只一下就砸在組長的頭上,組長倒下去了,他對着倒在地上的組長的頭又掄起了鎬頭,直到組長的腦漿出來不再動彈。他沒有跑,在家裏等到我們抓他。

從現場勘驗到抓捕嫌疑人直到最後移送起訴,我是本案的主辦人。這是一起典型的激憤故意殺人案件,雖然客觀上致死人命,但主觀上分析犯罪嫌疑人的主觀惡性不是特別強,被害人的過錯在先。因此我對他的罪行表示同情和可憐,但同情和可憐不能背離了法律。

在每一次的審訊中,他對自己的罪行都供認不諱,認罪悔罪的態度很好。清楚記得:在審訊時,他總是重複:“我封垵子呢,我封垵子呢。”(就是把地瓜栽上後澆水,水乾了,用手把地瓜秧埋實)。一邊重複一邊拍打光禿禿的頭頂,頭頂上早已滲出細密的汗珠,渾濁的淚水順着老臉往下流淌。他只是重複“我封垵子呢”,不會爲自己辯解,說不出:我在給地瓜秧封垵子,不想打仗,是對方先動手打我,我才被迫還手的。是的,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爲自己打死了人而辯解,一直是認罪悔罪。

兩次提審後,案情已經清晰了。他開始和我要煙抽,也開始和我說他的家庭,他精神不好的老伴和他六歲的女兒。他說:“我這麼大歲數了,把人打死了,這是死罪,我槍斃就槍斃吧,我死了我的老伴和孩子可怎麼過呀。”“你這年輕的心眼兒真好,沒有打我罵我,還開導我可憐我,我信着你了,我肯定要槍斃的,你幫我辦些事吧。”這樣,他把家裏僅有的存款多少,在哪裏放着,外面他還欠別人多少,別人還欠他多少,都一一告訴我,讓我記上。還說:“我老伴精神不好,後事找我小舅子按排,我死了,讓他把老伴和孩子接走,房子看着處理。”並把他內弟的電話告訴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