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場的黃昏散文
風颳的緊，冬天的日頭，有氣無力落了下去。
黃昏，菜市場一片狼籍。今天是臘月廿七，春節剩下幾天時間就到了。
今個逢集，街市上人滿當當的，大姑娘，小媳婦老頭老太幾乎全家出動，置辦年貨，還有從外邊趕回家過年的那些衣着光鮮，已變得不像農村人的年輕小夥和姑娘，也趁着年節回家的日子趕集來了。
景象自是繁華，熱鬧，光馬路邊停放的各式各樣的汽車，就停出街道二里多地，滿當當的煞是壯觀。
冬季是菜生長的淡季，過年是菜店豐收的季節，十里八鄉的人們過年，誰家不得買上許多的各樣菜餚，以備在正月初上幾天招待走親訪友的客人。
滿滿菜店是這條街上開得最早，規模品種最齊全的一家。比後來開的其它幾家小店魁偉了許多，生意自然是興隆無比的。
平時，主要的買家是誰家婚喪嫁聚，蓋房過壽作滿月的事，不用問，廚師開好菜單拿進他的店裏，應有盡有，一件不落地都能買到，到了這年節，自不用說更是加倍地忙活
滿滿是這街道上的人，精明，和藹，見了人先是笑容滿面，叫叔叫嬸兄弟妹子的，嘴甜得像抹了蜜似的，說話間又是倒水又是遞煙，還親自給你點着，把你侍候得舒舒服服的，用同行的話說，誰只要走進他家店裏，就別想出來，賺了你的錢還讓你做了回大爺，誰不樂意呢?
說起這滿滿，其實也蠻辛苦的，平時自家一輛貨車，起早貪黑地早早去到縣、市的批發市場進貨，車一回來，又馬不停蹄地卸車，分類理貨，忙得連飯也顧不上吃，但一想到賺錢，這心頭就像服了強心劑一樣，立馬來勁兒。這不，今年備年關銷售的貨，除了自家的一臺車，還另外包了街上一輛拉貨的車，一天幾趟地往回送，年關貨源緊張，他還讓他的兒子，小舅子分別蹲守駐縣、市採購，有新貨一到，談好價錢，立馬過磅，提貨。
今天逢集，他早上五點不到就從市裏回來了，連軸轉地卸貨，整個忙得屁股不沾地，知道餓時拿了一塊冷饃，吃了幾次都沒吃完，最後也不知把剩下的那些放哪了。
整整一天，忙得找不見東南西北，請來了好幾家的親戚，也來幫忙，都是忙得水米不打牙的。
眼看到了黃昏時分，店裏的客人也稀啦了不少，滿滿覺得有些招架不住了，這才倒上一杯白開水，剛說喝，兒子卻把電話從省城打了回來，兒子在電話裏告訴他，由於大雪封路，南方的菜過不來，各檔次的菜都缺貨，問咋弄呢？“咋弄，總不能派架飛機去那邊拉，豆付盤成肉價錢。”在嘟噥中，滿滿掛了兒子的電話。
點上一根菸，滿滿不由在心裏盤算開了，還好，他有主見，提前備下幾車貨在庫房放着，但根據往年的經驗，估計缺口還不小呢！
這鎮上的街道南北走向，冬季的日頭很吝嗇，絕不會提前一分鐘照到街道上，下午落的時候，偏匆忙的離開，過了正午，街道朝東開的門面房一大片的陰涼，一眨眼的功夫，便全是陰涼，街面上的積雪總是化不了。
眨眼廿九又是逄集，進不到貨的滿滿，一方面命令兒子媳婦嚴防死守,不離陣地，又一方面做好了獨當一面的準備。
天剛亮，集市上就人頭攢動，四路八鄉的人們便一窩蜂地涌進了菜店,店裏總共六個人全忙開了，人們在你爭我搶中廝奪，也不問價格了，其實是前邊幾家小店，已經斷貨,。
店面裏如同是戰場一樣，任五六個店員也目不暇接，眼看，這種情況無法掌控，更有個別不自覺的人，企圖趁亂矇混過關。
漲價，滿滿覺得這是遏止瘋搶的有效辦法，蘿蔔由五毛漲到八毛、一塊、一塊五，白菜由一塊漲到二塊直到三塊，大蔥由三塊漲到五塊、八塊拾塊每斤，肉是老價錢，拾塊錢，一斤蔥的價錢，可是買的人不算多。
殊不知人們的`心理，越是漲價，買的人越多，這一漲價，人們像爭命似地瘋搶，好好的菜，在廝奪裏變得面目全非，也顧不上了，只要能買到手還算是萬幸呢，還不到三點，菜店裏被掃蕩一空，甚止連地上的菜頭、葉子也被人們千恩萬謝中撿個淨光！就這還有沒爭上的，伸着頭在菜店的旮旯捌角搜索着……
“年瘋子。”急得啞了聲的滿滿，無奈中嘟噥了一句，錢是賺到了，價格也很不錯，可是，滿滿的心裏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他彷彿看到，某家人在年節待客的飯桌上，堆滿着雞鴨魚肉，可是菜少得可憐，只有一星半點，主人那窘迫的神色，總是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不肯消失！滿滿低下了頭，像自已做了錯事一樣。
嘀嘀嘀，幾聲汽車的鳴笛聲，打斷了滿滿的思緒，擡頭一看，裝得滿當當的兩車菜，穩穩當當地停在自家門前，車上分別下來了兒子和兒媳，兒子掩飾不住滿臉的喜悅：“爸，又弄了兩車。”滿滿見狀，喜出望外，心情一下放開了，“走，不用下車了，開上咱家小車拉上店裏幫忙的親戚，咱兵分兩路，你走南川，我走北川，沿村去賣。”“什麼？”兒子兒媳一臉地不解，那意思是放到店裏都不愁賣的缺貨，爲啥要轉村去賣？
滿滿看出了小倆口的心思，語重心長地說：“好娃哩，今中午你沒在，有多少遠處的鄉黨都沒買到菜，失望中回的家，要說咱的生意好，還不是虧得十里八村的鄉黨平日裏照顧。今年這雪來的不是時候，一時斷貨，鄉黨過不好這個年，咱咋能忍心呢？”
覺得老子話中有道理，兒子兒媳也打心裏認同：“行，那價錢咋算，這可是我託關係尋門子掏高價進來的。”“不管這些了，價錢仍按平時的價錢賣，賠不了多少的！言下之意，他中午賣高價多賺的錢可以補上差價。”別說了，你走南川底開始往上轉，我從北川頂往下轉，天黑準回來了！“好，聽您的。”兒子和媳婦上了車。
嘀嘀嘀，發動機轟鳴中，兩輛裝得滿滿的菜車，向南北兩個方向各自駛去……
風住了，黃昏的菜市場，夕陽灑下一地和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