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夜無眠懷舊夢抒情散文

那天，我離家時，老孃顛着小腳送我到大門外，用留戀的眼神看着我，囑咐我說：“孩唻！你也不是小年紀兒了，以後不用老往家跑，有事兒，我叫您兄弟給你打電話就行。”聽娘這樣說，我心中一顫，臉一扭，滿眼熱淚差點掉下來，心裏說：“我以後一定多回家幾次，儘量多陪陪娘。”

娘一輩子只想着對人好，一生九十多歲，直到臨終前，都是獨立生活，不願麻煩孩子們。我搬家到學校以後，把娘接出來住過一段時間，有空兒就陪她看看電視，說說話兒。時間一長，她覺得影響我的工作，也想念村上的老妯娌們，就讓我又把她送回了老家。

娘一個人住在我在家時住過的院子裏，足有半畝多大，正房五間，帶走廊，偏房兩間與一間大門連着。院子西牆邊有一株無花果樹，枝繁葉茂，結果很多，每逢來了客人，娘就摘給別人吃，走的時候，還要讓人帶上一些。

娘人緣好，四鄰八舍的嬸子大娘老嫂子們都愛找她玩，聊天兒，打牌。每天從早晨就有人來，到夜裏很晚才陸續散去。我把娘接出來住的那些天，家裏的老人們都很不習慣，她回家後，就皆大歡喜。

她們玩的是舊時那種紙牌，長條兒，現在很少見，摸來摸去，磨損得都看不清字了。有一次，我和老伴在城裏趕農貿大集時，偶爾見到賣那種紙牌的，就一下子給她們買了兩副，老人們見了，都很高興，說我們心細，知道叫老人喜歡，會孝敬。誇得我們怪不好意思的。

有時，嬸子們也幫娘幹些家務，娘就把我和別的晚輩們給她買的點心、水果給她們吃，有時候還留她們吃飯，整天嘻嘻哈哈的，像俱樂部一樣！倒讓我少了許多牽掛，心裏很感謝她們。

三弟就在後院住，一早一晚都要到娘身邊坐一會兒，打打水，乾點兒家務。偶爾娘身體不舒服，他就睡在娘旁邊的小牀上，缺什麼吃的用的，或者有別的什麼事兒，就給我打電話。

隔幾周，我回家一次，給娘帶些她老人家喜歡吃的東西，留些零用錢。她算計着我該回去了，就盼望着。

我一回家，娘就忙着做我喜歡吃的飯，自己很少吃，一定要看着我吃，還像小時候一樣。我知道孃的心，不管餓不餓，就儘量多吃點兒，娘就很高興！

吃過飯，娘坐在圈椅上休息，我搬個小凳子，坐在她跟前，雙手撫膝，牽着孃的手，擡頭看着她慈祥的臉，拉家常。那一刻，我彷彿一下子又回到了童年！

七年前，當着我們孩子的.面，娘走完了她坎坷的一生，入土當天，蒼天垂淚，下了傾盆大雨，把一個永久的痛留在我的心中。

在娘去世一週年前夜，我和妻子在門外梧桐樹下的石臺上乘涼，遙望南邊老家的方向，談論着第二天回家祭母的事，忽見一片黃葉落到身前，觸動了我的心絃，禁不住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