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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二胡情緣的傷感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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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寒十天後是除夕,正月初四便是立春。也嗅不到一絲春的氣息,這天大雪紛紛揚揚,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有關二胡情緣的傷感散文

竈火旁,丈夫爲她拉風匣子燒火煮飯,她覷了丈夫片刻,陡然間,眼裏就充滿了淚水,她回想起昨天昨天晚上和丈夫第一次在一個被窩裏睡覺,臉頰上在爐火的映照下泛着絲絲紅暈,她知道她年齡大,應該比丈夫更懂事。

她叫楊翠花,村裏的人都叫她翠花,長得水淋淋的,模樣實在是好看,父親早逝,因爲家裏窮十四歲就過了門,做了別人家的媳婦。今年她十八歲,丈夫比他小三歲,患有先天性輕度智障。

她記起小時候提個小竹兜蘿,在田埂上挑野菜撿牛糞,和媽媽一起割豬草,閒了追着花蝴蝶奔跑。現在長大了後就像做夢一樣,和自己的小丈夫睡在一起要做傳宗接代的事情,想想就有點害怕。她不覺地把手攥了攥,微微嘆了口氣。

前幾年,她的屁股上不知道被婆婆用笤帚木棍打得留下來多少個疤痕,年幼的丈夫尿炕了就打她,丈夫泥水裏捏菩薩玩耍時衣服上糊上泥巴也打她,最怕的是照顧不好年幼丈夫婆婆根本不讓她吃飯,還要鎖在門外不讓進家門挨凍哩。婆婆是個尖酸刻薄的人,臉上黑黑的,突起的顴骨就像墳冢一樣瘮人,薄薄的嘴脣被被前門牙撐起來高高翹着,以至於合不起來,露出陰森的黑牙,像地獄派遣來的一般。善良的丈夫早年間被她逐出家門早就客死他鄉了。

冬天翠花的手上都是凍瘡,有好幾次被婆婆趕出去差點兒就凍死在籬笆門外的楊樹旁邊呢!她穿的粗布衣服在肩膀上,胸脯前都開了好幾個大窟窿,都不能遮羞,三九天凜冽的寒風往裏面颼颼地灌,凍得直打趔趄,她的身體漸漸失去了知覺,像雕塑一樣,襤褸的衣衫隨風飄動。爺爺心疼她,將翠花抱回屋子裏的熱炕上,雪花慢慢醒過來,肚子已經餓地沒有了知覺,她聽着善良的爺爺的打鼾聲,她的淚水都流淌在了枕頭上,她漫無邊際地想到了懸樑、投井、吃老鼠藥,畢竟是年紀小,捨不得死,亦未敢做過。

她的手被竈肚中的濺出的火星燙了一下後,這纔回過神來。外邊雪已經停了,婆婆叫嚷着讓她去打掃庭院,並給她又說了什麼她不願意做的。她又偷偷哭了,眼圈紅紅的。婆婆逼着她要延續香火。

這可是農村的大事,誰家若沒有男娃娃就等於絕了後,不僅要被人揹地裏取笑,當和村裏人起了矛盾嚷仗時,祖宗八輩子都要跟着受屈辱哩。媳婦,你哭啥呀?旁邊燒火的丈夫不解地問,眼神顯得略微有點呆。沒事兒,火灰進眼窩裏去了。她用袖口抹了抹眼角,笑着給丈夫說。丈夫愣怔了一會兒,想到了什麼,似乎又說不出來。轉而,他想到了一件開心的事他要媳婦兒陪着他在雪地裏玩耍。

飯後,翠花拿着笨重的掃帚好一陣才把院裏的積雪掃完,然後把籬笆門前的石子路掃開。雪後初晴的夕陽那微弱的光芒猶如蟬翼一般,太陽漸漸滑落到西山後面,祁連山的曲線猶如仙女舞蹈過的痕跡一樣美麗。

翠花看見南邊一顆明亮的星星已經爬在了白楊樹梢。稍一會兒,天色便漸漸黑了下來,村莊裏萬籟俱寂,偶爾能隱隱聽到遠處傳來的犬吠聲,此時,漆黑的夜空中灑滿了珍珠般的繁星,有的爬在山峁上,有的落在屋頂上,有的撒在門前小溪的冰面上,可愛極了。

翠花領着丈夫到了籬笆門前的小溪旁,小溪水在厚厚覆蓋的冰雪層下叮咚作響,爲這寂靜的冬夜增添了一份活潑。往冰窟窿裏面看去,星光在微微跳動,閃爍着粼粼波光,隨水流變換出各種形狀,就像兒時的夢境一樣美麗。陽屲裏的燈火星星點點,與滿天繁星交相輝映。她不由地感慨,這是多麼美麗的冬夜!

此刻,她忘記了一切痛苦與辛酸,沉醉於靜美的夜色中,嘴角漸漸浮出了孩子般的微笑。她似乎對生命與生活想到了些什麼,眼角出現了晶瑩的東西,一瞬間,她像變了個人似的。拉着丈夫徑直向屋子裏走去。她想,如果自己有了孩子,興許就不會挨婆婆的打罵。或許,孩子長大了會護着她,也是一份心靈寄託啊!

回到屋子裏,點上煤油燈,她脫了衣服,把丈夫摟進了懷裏,昏暗的燈光照射下發出急促的呼吸聲,兩個影子在牆壁上蠕動她眼角掛着淚珠,卻期望着生活會有一天會像剛纔看星星那樣美好,就在這個溫柔的夜晚,她變成了女人。

今天是臘月二十三,也就是小年。村裏的人們開始掃房潔物,除舊飾新,張羅各種年貨並殺豬宰羊準備各種祭祀貢品。這些日子,是黃羊川街道上最熱鬧的時候了,南山、北山裏的人大街上下人羣熙熙攘攘,絡繹不絕。當鋪,肉鋪,雜貨店,貨攤,寫對聯賣錢的老先生,修鞋的,算卦的滿街孩子的笑聲,買賣人吆喝聲,車馬的吼叫聲混雜成一片。

翠花和爺爺在竈火旁祭竈,聽村裏老人都說這一天竈王爺要向玉皇大帝彙報一家的功過是非。爺爺拿來文房四寶,用手顫顫巍巍地寫下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用漿糊貼在竈君夫婦的兩邊,虔誠磕頭跪拜,以祈求神明保佑,來年如意平安。大年三十日,這一天人們要辭舊歲。黃羊川萬家燈火,炊煙裊裊,街巷十里飄香,晚上家家戶戶要扎火把,滾醋碳,放鞭炮,用來驅除來年病魔,尋個吉兆。

春天,山裏的杏花是最美的。遠遠望去,一樹的雪白,點綴着淒涼的黃土大地。近處細細看去,每一個花瓣都好似抹了一絲胭脂,像嬌羞的古代美女。翠花和小丈夫在杏花地下玩時,丈夫在低矮的枝丫上採擷一朵杏花偷偷插在翠花的頭上,翠花回到屋中一照鏡子,美麗極了!心裏還挺感激這個小丈夫的。因爲是他,第一次讓她感到美麗。那一刻,她決定一輩子去照顧這個傻丈夫,不論婆婆多麼壞。

年前年後,清明穀雨。都是翠花在家裏忙前忙後,還要照顧丈夫。夏日的夜晚對於翠花是最靜美的時光,和丈夫一起在庭院的杏樹下歇涼,看天上的星同廊檐的螢,聽布穀鳥的叫聲,待微風翛翛吹到臉龐上,教丈夫一顆一顆地數星星。

一顆,兩顆,三顆,直到半夜纔回屋睡了過去。寒露霜降,翠花的肚子漸漸大了起來,新的生命又將會來到人世間。翠花看到,既喜悅又害怕,因爲她聽生過孩子的女人說,生孩子很痛哩!

秋末,連續好幾場大雪之後,天氣陰沉沉的,村莊田野被籠罩在冰天雪窖之中,鄉間小路上到處都是冰綹子,楊樹挺拔地屹立在道路兩旁,枝椏光禿禿的,在皚皚白雪的映襯下,輪廓顯得格外清晰。烏鴉在樹梢呀呀喊叫,迴盪在這片空曠的土地上,久久不能離去。

當地人說,烏鴉在秋冬日喊叫是不祥之兆,會死人。翠花的爺爺在病榻上起不來了,婆婆不管,假裝看不見。善良的翠花爲爺爺煎藥,因爲爺爺對她的照顧是在太多了,她沒法回報。

清晨,東方剛泛出魚肚白,丈夫還在被窩裏睡覺做着酣夢呢,翠花就點上罩子燈,外面的柴垛上拿來些柴禾點燃竈火,給攤在炕上的爺爺熬藥。翠花當把用砂鍋煎好的藥給廂房裏的爺爺端時被婆婆看見了。婆婆的臉立刻就變了樣,目光兇惡地像是要吃人似的,令人不禁戰慄。藥是哪來的?婆婆大喝一聲。藥藥翠花嚇得渾身發抖,話語搪塞。問你藥是哪裏的?說話呀?婆婆眼珠都快要蹦出來了,像是在因果圖地獄裏的惡魔一樣凶煞,令人膽寒。是拿草窩裏的雞蛋換的。翠花嘴哆嗦着,她已經預感到了不幸。嘭!砂鍋掉在了地上,藥湯濺地四處都是,地上還冒着熱騰騰的蒸汽。氣急敗壞的婆婆順手掄起折了的鐵杴笆將翠花寄到牆角旮旯就死命地打,身上,腿上使勁往上掄去,恨不得打死。

癱瘓在炕上的爺爺聽到了院落裏發生這一切,老淚縱橫,發出嘶啞的`聲音,根本沒有力氣說話,聲音也傳不到屋外。他一輩子悲劇已經看夠了,父親清末時在山西做生意被土匪搶劫後跳了黃河,母親年輕時也被地痞流氓蹂躪,哥哥被國民革命黨認爲是共產黨的身份被殺害,媳婦死的早,唯一的親種也被這個毒辣的兒媳趕出了家門,從來沒有回來過。人活在世上,這些悲傷還不夠多嗎?而他已經是埋在黃土堆裏的人了,還要看着悲劇發生,而且是親人之間明目張膽的殺害。而他卻老成了一把骨頭,並不能阻止眼前悲劇的發生,只得在飽經世事滄桑後那乾涸的內心裏再流血。

翠花哭喊着說肚子痛,她還是像着了魔一樣,使出渾身力氣向翠身上打去,直到打得翠花躺在地上,翠花連疼痛的呻吟都沒有了,聽起來只有從肺腔裏出來的粗氣,呼吸已經微弱到了極致。只能看到凍的像鐵一樣的地面上翠花用手指挖下的一道道痕跡,刀刻過時的。進而,血順着翠花的褲腿滲到了冰冷的大地上,婆婆看到血跡後才停了下來,頃刻間,是對死亡的恐懼讓她的心軟了下來。她俯下身,不論怎麼喊叫,翠花也沒有醒過來。

此刻,天上飄起了雪花,這是入冬的第一次降雪,點點霏霏,依依繞繞,落在山川,親吻在田埂上。翠花的身上無數個精靈在飛舞,表情安詳而寧靜誰也不知道,在這個寧靜的山村裏,倆個生命逝去了,如同夜空中的兩顆流星劃過天際,轉瞬即逝,美麗而短暫。此刻翠花的丈夫依然打着哈欠,酣睡在翠花給他暖過的被窩中,他還不知道,他醒來後,他曾經的生活一去不復反了。然而,他也不會懂,以後意味着會怎麼樣

沒過幾天,翠花的爺爺也在悲傷中閉上了眼睛。一顆星星又墜落了,落在了白茫茫純潔的世界中。雪任然紛紛揚揚,似柳絮,天地之間渾然一色,房屋上,樹上,都堆積着厚厚的積雪。雪似乎在訴說什麼。雪,遮蓋了一切,包括那些不乾淨的。

來年春天,杏花綻放出籬院,紅的,粉的。翠花的丈夫佇立在杏樹旁。心裏好似空落落的,他似乎模糊的記起了什麼。他望着杏花,翠花的微笑與身體的溫暖依稀浮現在了他的記憶中。

對!還有夜空中漫天的繁星,他,好久沒見到翠花了,他想她了。她再也沒有回來。晝夜不知道交替了多少次,杏花不知道綻放了多少次,他在,她永遠也沒有回來。每天,院落裏會傳出數星星的聲音一顆,兩顆,三顆和隱隱約約淒涼的二胡聲。

現在,隔着籬笆門望去,院落裏已經荒草存生,最醒目的是那杏花飄落的杏樹旁靜靜地佇立着一把拉斷了弦的二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