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荷塘的散文

我是知道還會遇見到夢中的那方女性荷塘的，只是想不出會在什麼時候，以怎樣的方式再遇見她，我一直認爲她離我很遠，卻又離我很近，似夢非夢，似幻非幻，總如一道朦朧的瀲灩在我歲月的長河裏時隱時現。

我清楚地記得二十幾年前的那個秋天，師範畢業後我被髮配到全縣最邊遠的一處小學任教，雖然年齡是幾個教師中最年輕的一個，但因我是唯一的正式教師，便成了理所當然的校長，而且是留守校長，因爲其他老師都是本村的民師，放學後就可自便回家，一日三餐以及夜間守老營的只有我這個剛剛涉世的孤家寡人了。

離校不遠的村西南，有一方小巧的荷塘，註定般的成了我課業後唯一的伴侶，不管是清晨還是黃昏，甚而月圓月缺之夜，我都會潛意識地去那荷塘邊走一走，即便斜雨如織的時日，我也會撐一把花布傘沿熟悉的小路去光顧一遭那方夢幻般的荷塘。

初秋的荷塘雖然缺少了夏日的熱烈和激情，我卻覺得她更有一種成熟之美，那麗人眼睛似的蓮房，點綴在高低錯落的荷葉間，猶似蓮花仙女豐潤的酮體，讓人油然而生迷離之思。荷塘裏的水好像永遠也不會枯竭，且永遠會清澈如麗人的玉肌，使你能看得清悠哉遊哉的魚兒時而靜若閒雲時而動如箭逝。

雨時的荷塘更是別有一番韻致，綿綿的秋雨輕輕地落在荷葉上，爾後再匯攏成一滴大的水珠，隨慢慢傾斜了的`葉莖向某一方向曲下身子，等到實在挽留不住了，便讓一顆滾圓的心倏然滑落水中，那動作就像一對戀人在依依惜別，讓我真切體會了荷葉的癡情和嬌羞。雨住了的間歇，會看到一些色彩斑斕大小不一的蜻蜓飛來飛去，不知雨來時這些小精靈們都躲在哪裏了，莫非也如我一樣一直陪伴在荷塘的左右？莫非這些小精靈們本來就是女性的荷塘專爲我幻化的魅力天使？

月明星稀的秋夜是荷塘最誘人的時候，獨自靜坐荷塘岸邊，沐浴如銀月華，吮吸清幽荷香，傾聽遠近蟲鳴，感受心之闊遠，人在畫中坐，畫在水中游，物我兩忘，一體渾然，真實而朦朧，切近而遙遠，心絃彈撥荷韻，夜色渲染詩情，怎不令人心醉如癡、情深意濃、流連忘返？！

我也時常聯想春天時的荷塘，當一枝枝輕盈嬌嫩的荷莖頂着翠綠的葉苞自污濁中潔然而出，爾後心意坦蕩地舒展開充滿嚮往的翅膀，那是怎樣的一種志趣和勇氣啊！而於火熱的夏季，又毫不掩飾地盡情展示自己的瑰麗情懷，不做作，不扭捏，大大方方，豁達開朗，把個粉紅色的心形荷花綻放得閉月羞花、美奐絕倫、俏麗似仙。

也許這方微型的荷塘並非有誰故意開挖而設，真的就像心頭時常飛逝而過的一顆流星，就連那最初的一枝藕芽恐怕也是路人隨意捨棄的吧，而歲月的運轉卻偏偏讓我遇見了她，喜歡了她，並深深地愛上了她，以至使她成了我心中一種永遠的尤物。我說不清我與荷塘的那份情結是一瞬間結下的，還是幻夢中的她早就屬於我了，並一直在默默地等我到來。更說不清我與荷塘的那份情結於我註定是一種幸福、一種懷念，還是一種永遠的期待與落寞。只知道在我孤獨無助的歲月，是荷塘陪伴了我、撫慰了我，並讓我從中體味了別一番人生的魅力和燦爛。

可就在那個冬天，冰封的荷塘正搖撼着幾多殘枝敗葉，於刺冷的朔風裏述說一段命運的悲涼，本該與荷塘相擁而偎的我卻毅然決然地離開了那片讓我萬分留戀的神奇之地，我說不清我爲何偏要去那遙遠的城裏，莫非城裏也會有我心中的荷塘？我知道那裏是絕對不會有的，而我明知是在欺騙自己的靈魂，卻又一直沒有在悔恨中終止，且至今依然。

但從此，在我躁動的心靈深處便時常有了一份牽掛和懷念，讓我爲之心痛，也爲之甜蜜。是我執意躲避了荷塘？還是荷塘在爲我定格一種無言的思念？爲何牽過的手，自此卻要咫尺天涯似牛郎織女隔河相望，以致再也無從打破這分尷尬的僵局了呢？！

想不到二十幾年就是這樣稀裏糊塗懵懵懂懂過來的，忘記不得便只好努力壓在心底將其冷藏，雖然自己也知道等到有一天我再真切面對那方荷塘時，一定還會像當年一樣心旌搖曳魂魄滌盪，爲此我擔心着害怕着那一天的到來，也期盼着渴求着那一天的突然呈現，這已成了我愈來愈濃的心結。

今年的秋天，不知是已人到中年的我轉瞬之間的一次驀然回首感動了荷塘，還是癡情的荷塘一直在向我切切呼喚感動了上蒼，我與荷塘竟有了一次註定般的邂逅如約，只是我與荷塘久別重逢後出人意料的平靜卻又讓我無從釋解。雖然時光的利刃已在荷塘和我的眼角刻下了深深的印記，但荷塘裏我那熟悉的詩韻荷葉、清清綠水、自在游魚，還有那含苞待蘊的蓮房，仍在向我默默展示一種昔日的光彩，整個荷塘依舊是一幅活靈活現的水彩畫，情遊意動蝕骨驚魂，即使我和她一直都在故作矜持和內斂。

自此之後，緣於這諸多說也說不清的藕斷絲連離情別怨，我不得不經常寫下這些文字，爲我，爲荷塘。